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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苏民]乐本苦中品人生
——代《骆蹄梦痕》自叙
  作者:郝苏民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4-09-15 | 点击数:4819
 

《骆蹄梦痕》,郝苏民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6月版


  在大西北各族群民众、尤其甘、青城乡平民百姓中,流行一种惯用汉语河湟方言(即甘肃河州、青海海东一带地区)或仿其方言的民歌,常常是联手们(友好们)在休闲场合相聚嬉戏时演唱,亦名“酒曲”《一个尕老汉》谓之。首段歌词是:

  一个(么就)尕老汉哟哟

  七十七(来么)哟哟

  再加上四岁者(叶子儿青哟)

  八(呀)十一(来么)哟哟——

  既唱且演,伴有相互挑逗性鬼脸或即兴约定的体语:叉腰耸肩;手势示意等,以顿拍、节奏协调彼此动作,滑稽又戏谑,放怀更无羁,气氛轻松活跃,爽心、痛快!

  您试想想看:歌词里明明都自报是77岁老头儿了,却毫无忧心、更不认同酸文人们“七十古稀”的作造警示哀叹;也没有那种动不动仰视矜持,以示老成持重得摆活;却要摇头摆尾,忘我如痴,期盼着“再加上四岁者”——反而是“叶子儿青”,并非枯木“老朽”之类!这里既没有丝毫对岁月维艰的凄凄惨惨戚戚,更没有装腔作势的豪言壮语以呈北方猛士的傻愣。实在是昔日穷乡僻壤/闭塞土冒之漠北百姓们生存智慧的真面再现:身苦不为苦,世苦心不苦。这还不是热爱生命、悠然生存态度的写真吗!正是一种黄土风格:素面朝天、淳朴漫地,无华似水,又能“相忘于江湖”(庄子语)。散漫平凡得伟大!恰如瀚海胡杨:生命之于自然大漠,张力内炼得默默无语……!

  今年吾亦古稀挂7零,可属正宗朔方“尕老汉”一个。脑袋里惯性地涌现出蒙古语里,七、七十 数字犹如汉语“九”、“九十九”的神秘性,含极数无限义;如“dalan hudalchi”,不可逐词死译为“七十个谎言者”,而是“弥天大谎”、“说谎大王”义的概念。“文革”后,余际遇主编《西北民族研究》,打“卷头语”旗号逐期“随笔”恰达77篇。跟友好与门生议起,皆认此双重“七七”数实乃意味深妙。遂听众言从计而辑之,成本册所收正文,自1986年/6月-2013年/5月历时三十春秋矣。岁月不短,但无所谓“隔膜之感”,本是时间的轮回链接;生命跃动的往复;生活场景的演绎和历史因果的轨迹。这仅指本体而言,况且别忘十多亿中国人“十年动乱”甫一结束的现实;更别忘从1949年始新中国已经把那些为“资产阶级”服务的社会学、人类学之流学科“斩草除根”!初抬步何止“表述危机”(srisis of representation),根本就是“噤若寒蝉”。

  今蓦然回首方知也。所谓“塞翁失马”之“塞翁”者,原本即指今北方“尕老汉”,正是“自我”之典。当然,“安知非福”云,确不失边陲“非福”之一的“乡野文化本相”焉。故此,在下也应慰藉而安,知感信仰;原来,西域阿凡提们倒骑驴之俗,竟与口内“八大仙人”张果老倒骑驴属一文脉!好一个“美美与共”的“蹊跷”而“奇巧”。

  悦度人生漫漫路,憨拙中有大智慧!遗它憾之何有?足矣!阿哥的联手、哥儿们呐,您说是也不是呢?!

  (2)

  本册封面上用了“三十春秋磨一针”语句,当然不指册中每篇所写都是三十年磨一“剑”的意思。只想说,这捆儿绝非洋洋大观的“呓语”,或许该称“梦笔”、“幽记”,是“随笔”、“随感”、“杂文”,抑或西北土语谓之“半吊子”的“二话”之类闲言(曲笔),只因累计了30个年头汇集成册,一年年本真地走了过来,这就存下了那时一些世象:一片儿生活掠影、霎时一角世情、一瞬间的心态或半缕思绪的残叶儿罢了。

  那阵时日,是在刚刚儿经历十年文化暴力大劫后(人性的一点底线犹存;语言的硝烟尚浓),从“文字狱”、“焚书坑儒”、语言崇拜与禁忌,一跃而奋起办学刊之理性在科学春天来临刹那的突降,虽有口难言“心有余悸”,实际心中朦胧确是真情;诉求而敢于冒险,于是便也幸借“摸着石头过河”的新语。这是当时过来人深感了不得的过望“待遇”!宽容试水的权力,成了被斗跨斗臭者重新站立起来的无穷动力;边揣摩、边探索走过来,直达深化改革开放的至今!没有其时这点松绑的打头儿,上世纪八十年代创刊号伊始,我们岂敢把刊物定位“外向型”?!(参见创刊号《卷头语》)从那后,白纸黑字,都刊发在上世纪80年代至今年的各期刊物上。雪泥鸿爪,历历在目。所收以“卷头语”为名的一页“千字文”,其实就是各有题目的随感,初为半年、后为季度各一篇,前拉后扯余陪此刊30岁月了。装在“卷头语”框子的所“感”,虽然“杂”得忒行云流水点;更不敢认其能“针砭”什么,但仍然是“三句话离不开本行”地没绕开本刊属性——自认为是重建的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和民俗学应有的民众“视角”。站在西北塞外一隅说学科,不避“地方主义”、“民族主义”之嫌而大谈“西北学”;从不堪回首的社会记忆、到仍有阵痛的生活现实里围着刊物专业抓话题,这大大有离正统编辑学之“经”,叛一卷杂志首语“纪律”之“道”嫌;这还不算,还得堤防暂屈于阴暗处窥伺者的绿光。那时恰是“十年动乱”黑云翻滚阴霾久,幸逢文化起死回生时中国书生办刊冲动真实的写照(难忘吉林创办于1978年5月的《社会科学战线》,问世前后,竟成学界奔走相告传递不息的头条佳话)。当今青年是体会不了彼时我类被站惯了的人,猛孤丁让坐下是绝对一个笨手笨脚的特色激动!当假话讲到比真话还真时,你能分清真话是姓什么吗?其时拨乱反正,正需人价回归!门窗须打开,社会须清扫!人类必须认同!我们重始入梦。可别忘其时各类“丸散膏丹”和“狗皮膏药”比“两个凡是”更充斥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在有限的一页文字里留下的“曲里拐弯”、“闪烁其词”,应看做其时“老九”心态与学步的蹒跚。实说,“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表述,与我们这些“学科”的“重建”,实在也是一个“试验时代”的实验!

  (3)

  我这个人吧,属这个时代里“倒霉鬼”群体中一名大幸运者。远在50年代初系着红领巾还陶在天真优秀青年五彩梦中未醒时的“助手”,仅因未及学会临急乖巧转圜,小小年纪,一个早晨被“同志们”莫名狠心地推进另册;继而历次借重为青年做“反面教员”身份,而被一个个运动和兴时语词逐次刷新“斗臭”;可自始至今竟未被无产者铁扫帚扫除大学门外;最终经大专、本科,硕士到博士生,都教过、都带过了。在“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50年代中,“未敢翻身已碰头”地被“运动”30年后,甫一结束,便又再历30个年月的教师兼办刊生涯,一点也不含糊地算过了一把身兼策划、组稿、审稿、划版、校对、发行为一身的非专业“主编”瘾。忙乱自不待说,但这又是多大的时代幸运!就自身学科言,这“编辑”身份是外行且兼职;从办专业刊物看,我似乎又是一个“行内”的边缘者。青春年华时“牛鬼蛇神”一族除享劳动改造思想的资格外别无它用;而一经翻身便机遇接踵而至……。这也是我所身经的中国社会实践之一。不该感激时代的赐予么?这大约就是《老子》所说的“有无相生,难易相成”的道理吧?

  值得品味的是这超疆界意义的人生体悟该如何对待?当然啰,生命里又有几个30多年可以任意拿来轻易投资仅为体悟呢?学费太高!但别疏忽基本国情和传统心理:历史悠久、地大物博、民族众多,是地球村里惟一泱泱魁首:绵长的华夏历史——(从三千年推至五千年,有人仍在向八千年文明史上奋进哩)史传早就浩浩然;人口环宇老大的神州——人众,从来得意洋洋然!这都是中国人的传统自豪!至于,人的尊严价值认知,难道无需以辈辈生命之重,代代历时之久投入正比例之资吗,还能去和梵蒂冈之类所谓“国”去相提并论吗?!(秦皇汉武稍逊风骚……)。

  呜呼幸哉!斯时斯地之缘,应视我神州赤县大幸。以史传“中心”而大;而自豪,故“四夷”朝贡为“天经”,故名“中国”;最辉煌的记忆,恰是绵长停滞的封建史传,期盼“真龙天子”的皇帝,在世界所有人类语言里,故惟汉语里产生出 “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分等级的“天子”特殊词语……!所谓中华民族的“文化自觉”,从国耻到近现代先烈热血,代价的成本早已付尽,我们这代子孙终于醒过来了,还不万幸?

  结集印出,想到或许可存两点小用:是耶非耶、正路邪门,都已生米做成熟饭,钉在其时“卷头语”这个平台钢板上,没遮掩,难改写;舒不舒服,好在都留下了供自照与他照本真面目的镜子;二是可做这段世情的笔录、写照,今昔可比,实证生活历程真相,可否起一点史料佐证之用?是否有罔顾时代风云,闭门臆造事象的假面?对那类已惯于数典忘祖、把青史都可拿去造纸的全然失忆者们,本属不屑一顾之类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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