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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淑苓]孟姜女歌仔册的叙事特点与孟姜女形象
——以台湾大学杨云萍文库所藏资料为范畴
  作者:洪淑苓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4-27 | 点击数:20338
 
先看厦门与上海印行的《特别改良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歌》和《孟姜女器倒长城歌》。这个孟姜女故事应是刪除了《新刊孟姜女歌》中与诵经、招魂有关的头尾部分,以及范杞郎的身世,然后直接进入孟姜女思春的情节,而往下的情节,也和《新刊孟姜女歌》大同小异。
首先以“正月十五元宵灯,姜女打扮出人前”两句开始,然后历数二月、三月、四月、五月的节气、习俗,但主旨也都在铺陈孟姜女思春苦闷的心情。直到六月大暑,孟姜女在池塘脱衣洗浴,被范杞郎窥见身体,才结下姻缘。从正月到六月的月令歌,可以看出民歌“孟姜十二月歌”的痕迹,不过为了配合六月六日祓除的仪式,就唱到六月为止。接下来,范杞郎说明自身遭遇,但孟姜女认为姻缘已定,两人必得成婚。于是孟家父母杀猪请戏班大宴宾客,为两人完婚。故事另起一线索,说到蒙恬点兵,发现独缺范杞郎,于是屈指一算,得知范杞郎逃匿于孟家,便派兵捉拿,秦王一怒,杀死范杞郎,尸首成为城池的一部分。他的灵魂化为鹦哥鸟,飞回孟家叫孟姜女。孟姜女不懂鸟语,但也暗自心惊,想起范杞郎离家多日未有音讯,一夜难眠。在这里,文本安排“五更调”,述说孟姜女的闺怨。秋冬来临,孟姜女亲自缝制寒衣,为范杞郎送去。一路往长城而去,孟姜女入泗洲堂庙中抽签,没有得到佛祖任何应允,至道士庵卜卦,卜卦先生告诉她丈夫已死,但她不相信,仍坚决前行。一路上,她路过大东山、恶虎村、猛虎坡、麒麟墩、树林堂、太行山,迭遇猛虎、恶蛇、山贼、马贼,但都有神仙相助,化险为夷,或者是靠着她的坚定,感动盗贼,让贼王不敢妄想娶她为妻。太行山的马贼头子一听她寻夫的遭遇,马上认出范杞郎是他同乡,取出白银一百两相助。到了长江口,五海龙王也显灵帮助孟姜女渡江。快到长城时,太白金星化做白鹤陪伴她打听范杞郎的下落。至长城下,孟姜女遍寻不着其夫,哭倒长城数百里,幸得土地公教她滴血认亲。孟姜女因此寻获丈夫骸骨,遂以衣裙包骨、乌巾为幡旗为范杞郎招魂。秦王得知长城被哭倒,命捉拿孟姜女。秦王贪其美色,想要纳为皇后。孟姜女以三事相求:为范杞郎立庙,杀蒙恬祭祀范杞郎、到范庙祭祀还愿,否则将自杀全节。秦王一一答应实现,但最后一刻,范杞郎神魂展神威,降下祥云迎接孟姜女升天。秦王一怒之下,失足跌落东海,死后却化为春牛,年年新春浮现海面,被人看见指责,遗臭万年。故事最后补充说,孟、范二人本是神仙,而这个故事系由福建敕桃仙所编。
这部书应该是流传于福建地区的歌仔册,因为内文文字用法,都是闽南语的用字与语法(如“我”作“阮”),且从文末看,也是福建艺人所编。上海开文书局印行的,推测应是翻印福建厦门的本子。① 
其次,看《孟姜女配夫新歌》一至五集。这部孟姜女故事大体是根据《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歌》,由台湾嘉义的民间艺人邱寿重新编写。故事的梗概仍在,但篇幅扩充很多,所以发展为五集。每一集都有题名,分别是:《孟姜女配夫新歌》、《孟姜女思夫新歌》、《孟姜女送寒衣新歌》、《孟姜女过峡新歌》、《孟姜女成天新歌》,把故事的内容平均切割。它所增饰的部分,大都是细节的描写,更凸显庶民的想象力。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它把孟姜女对秦王要求的三事,改为杀蒙恬、祭杞郎以及秦王穿麻衣戴孝。秦王穿麻衣戴孝这项,在十分流行的江苏《孟姜女万里寻夫》唱本中也是如此安排,推测民间艺人邱寿应该也略知其内容,因此特意加以铺叙,把民间丧礼中“孝男”(孝子)的装扮,从头到脚都套在秦王身上,增加其戏剧性。此部孟姜女歌仔册想必流行一时,所以到上世纪70年代,竹林书局还翻印了五版,题名为《孟姜女配夫歌上集 (至五集)》,内容相差无几。
(三)《好笑秦王姜女祭杞郎新歌》
这部《好笑秦王姜女祭杞郎新歌》由基隆歌仔艺人宋文和编著,嘉义玉珍汉书部在1934年5月23日发行。② 书名的“好笑”二字,已暗示了它的独特性。它说的是孟姜女祭杞郎,秦王完全顺从孟姜女的要求,直到最后祭江时,范杞郎显圣,化做彩云迎接孟姜女登天,而秦王在孟姜女的斥责与诅咒下,跌落东海而死,尸身化做春牛,一年一浮,人人得以看见,有“不忘他的恶行”之意。这是直接切入孟姜女故事的后半部,内容与前二类孟姜女歌仔册相似,但说唱者强调的是秦王对孟姜女百依百顺,不仅自己跟着祭拜范杞郎,也要文武百官跟着祭拜。在“为着美女足可惜”、“为着美人起事端”、“英雄难脱美人关”的角度下看秦王的所作所为,实在荒谬可笑。
在叙述孟姜女故事之前,这本歌仔册的开头是以多听历史故事、多学习一些知识(“加看历史个古典,举目能的通了然”)勉励听众,而后在故事结束后,也说了一些教化训勉的话:“文武百官全知枝,秦王流落东海去。做人勿通不孝义,身尸流去饲大鱼。”接下来,又以一连串的句子点出朝代兴替的道理。这似乎表示,编撰者的兴趣是在历史演义,孟姜女故事反而成为他训诫人们勿贪美色,以免亡国亡身的一个例证而已。
 
三、孟姜女歌仔册的叙事特点
 
有关孟姜女故事的研究,顾颉刚等学者已经做出了丰硕的成果。但对于各类文本内容详细的分析与比较,应是后来者可以继续努力的地方。这些文本反映了当时民间艺人对孟姜女故事的吸收与转化,因为故事的大概内容不变,因此形成明显的情节结构;发生了哪些事,情节序列是有一定的趋向的,但“怎么讲”,又产生同中有异的趣味。
据顾颉刚的研究,孟姜女故事有几个中心与转变:“哭之哀”是孟姜女故事的基本结构,从《左传》开始,所有的孟姜女都必须表现这个特质。其次是“崩城”,从西汉后期起,刘向《说苑》、《列女传》加强了哭夫崩城的部分,最后孟姜女也投水而死。孟姜女哭崩的可能是杞城、莒城,到了唐以后,就是长城了。其三,“旷妇怀征夫”,从六朝乐府民歌到唐代的边塞诗,哭夫崩城的冲击性逐渐被闺怨愁思掩盖,因此孟姜女思夫也一度成为故事的中心。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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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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