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倡导文艺学进一步开拓文化遗产的研究内容,包括物质的与非物质的,尤其是非物质的,体现文艺学的传统性,是一种民族责任的体现。王一川说:“我自己在过去一度将审美文化分为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三种,后来认识到不能忽略民间文化的存在。”④ 所以界定文化包括四个层面:主导文化、高雅文化、大众文化、民间文化。这种概括是比较全面和客观的。这里所说的民间文化虽不能完全等同于文化遗产,但实际上代表性地肯定了文化遗产的重要性。常言道“乡土是民族文化的博物馆”。作为文化遗产重要代表的民间文化,富有民族性、通俗性、群众性、审美性、地域性特征的文化现象,反映了民俗心理、愿望和情趣,所以能够被大众所接受与喜爱。它除了借助某些野史、方志、笔记和一定的文字等保存外,主要靠人民群众耳濡目染、口授心记得以流传。在流传过程中,既有传承性一面,又有变异性一面。如民间文学、歌谣音乐、戏曲曲艺、服饰饮食、婚丧嫁娶、人生礼仪、岁令时节、信仰迷信、娱乐竞技、工艺美术等。接受美学代表人物姚斯说:“在这个作者、作品和大众的三角形之中,大众并不是被动的部分,并不仅仅作为一种反应,相反,它自身就是历史的一个能动的构成。一部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如果没有接受者的积极参与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只有通过读者的传递过程,作品才进入一种连续性变化的经验视野。”⑤今天的文艺学研究者应该成为文化遗产的一个忠实“读者”,让它在充分体现历史文化内蕴的同时又焕发出时代文化的光彩。
认识到文艺学研究文化遗产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那么文艺学该如何进行研究范式的转换呢?
文艺学面对民族文化遗产,应突破考古学、历史学、民俗学等的研究视角,在全球化语境中与文化遗产进行对话。对于物质文化,如果说考古学与历史学注重的是“是什么”,文艺学注重的则是“怎么样”。一座历史的遗存,要跨越时代,当不同时代的接受者面对这同一文化时,必然会有不同的感慨和启悟。文艺学人应该在全球化语境中挖掘其时代的文化意蕴,把一座历史遗存升华为一个“当代的存在”。对于非物质文化,把其当作一个美的存在而进行接受研究,共同为保护文化遗产进行传承规律的探索,通过这种拓展而打破经典文艺理论研究的局限性。新的研究范式,能够更新文艺学研究的传统观念,探索文艺学新的学术视野和研究空间。
其一,从研究对象而言,从文学文本向文化遗产扩展
美国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著《文学理论》讲:“在大众化的口头文学上,我们可以研究吟唱者或说书人的作用,他们的地位几乎完全视民众是否喜闻乐见而定:古希腊的民间歌者、条顿族古时的行吟诗人、东方和俄国的职业性的民间故事讲述者等都是研究的对象。”⑥ 文艺学需要从以文本为中心的研究观念中解脱出来,建立非经典的学术研究思路,把研究对象从文学文本向文化遗产扩展,在一个更开阔的社会文化语境中予以理解。如苏州评弹,委婉舒展的唱腔让人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多变、婉转而又清澈有穿透力的声音;唱词又不乏幽默,使观众在被情节的曲折和做戏的精致所吸引的同时,更可以轻松一笑而为人们所喜爱。传统文艺学只是进行剧本的解读,今天的文艺学应该扩大到整个演出系统,包括演员的表演、观众接受、艺术氛围等,揭示其艺术性、审美性、地域性、民族性等。开拓文本以外的研究,对苏州评弹的保护和传承更有理论意义。时代要求一种开阔的理论视野,“将文艺学的视野扩展到生态学、民俗学、民间文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等等相邻学科所涉及的各种文学与艺术文化问题中,把经典理论所压抑、遮蔽或排斥的对象和问题收纳进来,构成生态完整的、活的研究语境,从而构造成多样化、生态化的新文艺理论研究领域,使文艺学学科获得新的生命活力”⑦。
其二,从研究方法而言,从书斋静读到田野研究
从书斋静读到田野研究即打破封闭式静观阅读、文本细读而解析文本的书宅式研究的传统方法,扩展到开放式的田野调查、观赏坐听,深入到民间艺术表现的文化空间中,查阅文献资料,进行实地调查,收集相关资料图片数据,进行必要的录音采访记录等。亲历、经历、互动、对话、感悟。“文化”这种从自然耕作到精神层面提升的语义变化,其过程所反映出来的习俗、信仰和价值等显示了某种人类活动空间范围的迁移和对自身历史性认识的升华。只有在人们现实生活中才能理解文化的功能,所以强调研究文化者必须深入被研究者的现实生活,生活是人的活动,文化是活着的人文世界。这是走出了书斋,在实地体验过生活的人才能领会到的观点和境界。冯骥才呼吁:到民间去!回到母体文化中去!我们不能一边在城市里指责流行文化的横冲直撞,一边坐等着自己母体文化的消亡。暂时先离开我们的书斋吧。在广阔的田野和乡村里,我们一定会被母体文化的困境激起强烈的救助之情,也一定会感受到中华文化鲜活而迷人的生命力⑧。
其三,从研究思维而言,注重个案分析与学理提升
文艺学注重理论研究,宏观的理论研究是重要的也是必要的,但进行文化遗产研究,地域性较强,往往针对的是个案,应注重个案分析,把整体研究与个案专题研究相结合:精选典型,以点带面,通过对个案的解读阐释进行理论总结,由个别性上升到普遍性。如《从泉州提线木偶谈中国木偶艺术的民族性》(陈世明,《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3期)、《地景与想象——沧浪亭的空间诗学》(季进,《文艺争鸣》2009年第7期)。这样有助于提升区域文化的学理性,体现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加强人们对区域文化高度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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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文学评论》2011年1期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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