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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苏】漫谈山鹰组合在彝族文化的传播及认同上的意义

【拉苏】漫谈山鹰组合在彝族文化的传播及认同上的意义

漫谈山鹰组合在彝族文化的传播及认同上的意义

作者:拉苏  

转自北哀牢博客 2009-09-12  
blog.sina.com.cn/s/blog_6216039f0100eta1.html




  山鹰组合,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在凉山彝族自治州内先出了几张彝语专辑,这些专辑中的歌曲旋律优美动听,一时间脍炙人口,在大小凉山广为流行。 1995年被国内著名音乐人发掘,被“挖”到广州开始正式走上专业的音乐之路。1995年出版发行第一张专辑,该专辑广受好评,非常畅销,盗版无数。该专辑是“第一次少数民族音乐与流行音乐的碰撞”,专辑中的歌曲如《走出大凉山》、《七月火把节》、《土妹妹》、《月亮与井》等被广为传唱。之后山鹰组合一发不可收拾,才思如泉涌,陆续发行了两张专辑。1998年,山鹰组合从广州消失,从关注他们的歌迷眼中消失,不知所踪。一直到2002年,秘密北上的山鹰组合从沉寂中复出,在精神和灵魂洗礼、回归后,推出一张专辑《漂人》,之后又出了《忧伤的母语》、《忠贞》等专辑。直至现在,他们仍然在飞翔中。

  我不懂音乐,对音乐的研究是门外汉。对山鹰组合的音乐的研究文章,我看过几篇,有的谈得很深入,但是从文化的方面进行探讨的鲜有所闻。下面就文化的角度结合自己的一些经历来谈谈山鹰组合在彝族文化和民族认同等方面的价值和贡献。


  一、我是谁?

  我的家在云南省玉溪市峨山彝族自治县,这是解放后成立的第一个彝族自治县,全县人口约15万人,其中彝族人口占约56%。这里的彝族属于彝语南部方言区,当地彝族自称“纳苏”或“尼苏”,(“纳”和“尼”都是“黑色、深厚”之意),纳苏彝语和尼苏彝语90%相同,两者风俗一致,通话交流毫无问题。

  我出生在一个彝族山寨里,在山寨里整日见到的全是彝人,听到的全是彝话。小学是在寨子里上的,学的课本全是汉文。老师是当地人,会说彝语。因为很多小朋友不懂汉语,所以老师就一句汉语一句彝语的来上课,不明白的地方还要用彝语着重讲解,即使这样我们学得很吃力(大多数同学小学毕业了连句像样点的简单汉语都不会说)。老师讲的故事几乎也全是教材上的,而且几乎都是离我们很远的地方的(后来我才明白老师讲的这些神话、故事等没有一个是我们彝族的)。当时的乡土社会保守、封建,信息和人员的交流度不广也不深。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脑袋里几乎没有民族这个概念,“彝族”这个东西闻所未闻,我只知道自己是 “纳苏颇”,也可以叫“尼苏颇”(上大学后看了一些民族方面的书籍,我才知道在古代的彝文典籍和彝语中,云贵川的古彝族先民都自称“尼苏”)。但是当时我知道人是有群体区别的,那些集市上卖东西做生意的人叫“塔泥颇”(小学毕业后才知道这个词应该翻译为汉族),我们说的话他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们也不太懂,只是感觉他们和我们很多东西不一样,比如服饰和语言,仅此而已。

  接触“民族”这个概念是在小学五年级(好像又是四年级,记得不太清楚了)的时候,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表格,说是县什么委的部门登记什么东西来的,其中有两栏叫“个人出身”和“民族”,老师跟我们说,因为你们的父母都是种地的,不工作不当官,所以“个人出身”那里就填写“贫农”,“民族”那栏就填写 “彝族”。当时我还勉强知道贫农是什么,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在寨子里辛辛苦苦种地的人,但是对“民族”这个东西根本就不能理解,什么是民族?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后来初中就考上了县里的一中,在离家大约70公里的地方住校上学。进校后的第一堂课我惊奇的发现,我听不懂老师和大多数同学讲的汉语,当时我很紧张,才发觉汉语我只能听懂我们那个角落里的,原来汉语也是分很多种(方言)的,后来慢慢习惯就好了。但是,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发生,很长时间让我自卑,觉得抬不起头来。当时我上学去父母在集市上特意给我订做了一套像解放军服的有上下四个口袋的蓝色的的确良衣服,我进校后发现全班那样子的衣服就我有,很多人都嘲笑我,那些女生还指指点点的,第一个假期回家我生气的把那件该死的衣服扔到箱子里。父母还动员我穿,但是我坚决不要。这是第一件事情,可以说是城乡差别带来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那些说汉话的同学有的带着恶意和蔑视的神态对我说“罗罗”,这个词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当时从他们的动作和神态我能感觉得出来是极其伤人的一句话。而且,有个和我在一起的说彝话的同学(他家就住集镇上)一听到这个词就赶紧低下了头,静悄悄的了。后来,这个同学就再也不肯大庭广众之下说彝话了。

  “罗罗”是什么?之后,我明白了,“罗罗”就是“彝族”,“彝族”就是“罗罗”。为什么 “罗罗”和“彝族”被人瞧不起?这个答案我很想明白,因为不好意思问老师,所以一直等到大学时候,我自己看书才知道的。

  高中我是在玉溪地区民族中学读的(现在改叫市民族中学了)。进入高中就好一些了,再也没有人嘲笑我是“罗罗”了。唯一听到的一次是有一次两个同学吵架,其中一个(汉族同学)用手指指着另外一个(彝族同学)骂道:“罗罗”。虽然不是针对我,但是这个词让我整个人起鸡皮疙瘩,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在整个高中阶段,我对自己的“彝族”身份、民族的来历、历史等知识一无所知,因为课本上是从来不会写这些的,而且我们都在为“跳农门”而辛苦,也没有时间弄懂这些。



  二、山鹰组合带来的旋风

  但是,在高中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知道了很多关于民族的东西,而且还有一小点扬眉吐气了,这应该归功于山鹰组合。山鹰组合的横空出世是爆炸性的。在高一的时候,山鹰组合的《走出大凉山》专辑一夜之间冒出来,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各家音像店、商铺门口大声的一遍又一遍的播放,宣传海报上面的大字写着那三个像极了我们寨子里的人的年轻人是“彝族”。那三个像隔壁的大哥哥的人站在一堆黄土上的照片,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在当时,那可是了不得,很cool。山鹰组合的歌如秋风般横扫一切,占领了我们学校的广播站,广播站在早上、中午、课间休息和晚上的播放时间里听到的尽是山鹰的歌。县广播电台和学校的点歌节目中,山鹰的歌应该是点播率最高的。假期回到山寨,发现隔壁的那几个种地的哥哥买了一个很大的录音机,还带了一个很夸张的大音箱,半夜了都在放山鹰组合的歌吵我们。毫不夸张的说,从高一到高三,学校里放得最多的歌就是山鹰的歌了。有的同学还有自己的抄歌本,将山鹰的歌也抄上,还贴上磁带上的封面画。现在想想,真是佩服当时的人了,天天重复也不产生审美疲劳。

  大家都在议论和猜测山鹰,有时候女生们围聚在一起,议论那三个人中哪个个子高一些,哪个长得帅一些。我们也知道了大凉山,知道了原来彝族还有这么能干的人。当看着那些平时自以为是不太看得起我们的人也在哼山鹰的歌,甚至来自通海的回族同学也购买一盘山鹰的专辑,戴着耳机学唱。看到这一切,我们彝族同学可有民族自豪感了。当时,山鹰组合真的成了我们的偶像了,可惜当时他们没有印刷一些年画来卖,要不然销量一定火爆。我们寝室还将那合磁带上附带的那张小小的歌手画剪切下来,贴在宿舍的窗户玻璃上。我们学校当时一个年级四个班,平均每个班人数在60人左右,即使不崇拜歌星的人也被动的听会了山鹰的歌。在我们学校,在我们小小的峨山县,山鹰组合刮起来的这股风我觉得风力起码在12级以上!

  在云南的一个县,在一个小学校中,山鹰组合尚且如此火爆,可以想象在四川、贵州等民族地区也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山鹰组合对民族文化传播和族群认同的贡献

  音乐带来的是民族知识的普及。我们很多人竟然是从流行音乐,从我们的偶像那里了解民族文化的,真是不可思议。山鹰的歌曲很有意思,不仅旋律充满了南国山寨的特色,而且歌词中富含民族文化的内容,比如神话传说等;他们的姓名也是彝族传统的父子连名制,分别叫吉克曲布、瓦其依合、奥杰阿格。另外,专辑磁带封面和歌词中还出现了彝语和彝文。传统上,对民族的界定一般都是用斯大林的定义,主要判别点就是: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共同的民族文化及心理素质。但是,有许多学者认为,认同,即对民族的认同意识也是非常重要的。最近翻阅一些资料,发现在云南的昭通,在解放前,已经有很多的人羞于承认自己的夷(解放后在民族平等政策下改为了“彝”)人身份,以说夷语为耻,已经有大半的人不会母语了。甚至一些彝族很想融入汉文化的主流社会,将自己的家谱更改为从南京迁移而来,想象着自己的汉人身份。(注:云南的汉族在明朝曾经大规模从南京一带移民入滇,军民合力,设立卫所,屯田开地,开发和镇守边疆)山鹰组合和其歌曲是如何传播民族文化的?是如何影响族群认同意识的呢?

  彝族自从“六祖分支”后,各个地方之间就失去了联系,形成块状的、被分割的区域各自发展了。“六祖分支”发生时间约在春秋时期,分支地点彝文文献中记载为“鲁尼白”山,发音用国际音标表示为[lu33n iɛ 55b ɤ21],用滇中和滇南彝语可译为“红石山”或者“红龙山”,据考证,“鲁尼白”山在今云南省昭通地区境内。六祖始祖云贵川彝族都认同叫“笃慕”,有很多学者研究认为笃慕就是古代成都平原古蜀国的末代国王杜宇,彝族曾经在成都平原繁衍生息。彝经中记载,因为天下发生洪水泛滥,所以阿普(爷爷之意)笃慕或称阿波(滇中彝语,爷爷之意)笃慕率领属民逃难迁徙至“鲁尼白”山,在此重新崛起,征服和融合当地濮人,成为一股强大的势力。笃慕的六个儿子(慕雅克、慕雅库、慕雅热、慕雅卧、慕克克、慕齐齐,简称武、乍、糯、恒、布、默)率领各自的人马朝不同方向迁徙发展,寻找定居地,开辟疆土,逐渐形成了今天彝族大分散小聚居的地理分布局面,也奠定了今天彝族六个方言区的大致雏形。

  事实上,六祖分支是彝族古代灿烂文化的终结,六祖分支后彝族文化逐渐没落,开始了支离破碎的过程,贵州毕节的彝学学者、彝文专家王继超先生也持此说。彝族拥有悠久和辉煌的文化,彝文及其典籍文献就是一个证明。英国人类学大师泰勒认为,人类的发展经历了蒙昧—野蛮—文明三个阶段,而文明开始的标志就是文字的出现。目前,汉文、彝文、纳西文是中国仅存有的三种自源文字,彝文是独立起源和发展的,没有受其他文化或文字的影响。现在,多数学者公认彝文的历史很悠久,在春秋时期已经发展很完备了。彝族先民的历史、神话、宗教以及对世界的认知、集体的记忆和知识的积累很多都用彝文写下,古籍文献卷帙浩繁。六祖分支时候,彝族已经进入了奴隶制阶段,奴隶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宗教(原始宗教,比如巫教)对王权和社会控制起着异乎寻常的作用,例如我们可以发现,在汉字的早期阶段甲骨文时期,商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先要让巫觋卜算,然后将占卜的结果刻在龟甲兽骨上。彝族先民也不例外,在六祖时代前,彝族的原始宗教——毕摩教已经和奴隶制国家政权结合,发展出了独特的兹、莫、毕三位一体的奴隶制国家政权。解释一下,兹为君主(即兹莫,滇中南彝语称为[dzu33ma21],元朝后词义衍生出“土司”义项),莫为史官,毕为毕摩(祭司,滇中南彝语称为“呗耄”,“呗”为念诵之意,“耄”为长者之意。)

  据语言学家马学良先生和戴庆夏先生研究,彝语支系民族(彝、哈尼、纳西、傈僳等族)的语言中,金、银、铜、铁等金属名称语音是整齐对应的,从历史语言学和文化语言学的角度证明了这几种金属及其冶炼技术在彝语支民族尚未分裂前就已经产生和掌握。例外,“纸”、“稻谷”、“钱”等词在凉山彝语和滇中南彝语中语音也是整齐对应的,而凉山彝族和滇中南彝族自从六祖分支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联系,说明在2000多年前,这两个事物就已经出现。另外,古滇国、古夜郎国为彝族先民的奴隶制古国,成都平原出土的三星堆文明也显示有浓厚的彝族文明的影子,南诏国为彝族先民建立的地方民族政权。这些古代文明的证据数不胜数,写几本书都足够,在此不多加赘述。只是指出,那种认为只有黄河文明才是中华文明的起源和摇篮的观念必须加以改变,必须认识到少数民族文明也是中华民族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历史上,反动、封建的中央朝廷实行汉族中心论和大汉族主义民族政策,歧视和压迫少数民族。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词中可窥一斑。少数民族被视为落后、野蛮的“蛮夷”,用武攻文治来使其归化。解放前,对彝族的称谓词和用字有“夷、罗罗、倮倮、裸裸、猡猡、猓猓”等,用代表兽类的反犬旁表明夷人与兽类无异。清朝初期,对滇东北彝族地区的“改土归流”实行的就是军事镇压和屠戮的方式,将当地原住民彝人全部屠杀和驱逐后,再移之于汉民开发。对征服不了的大小凉山彝族地区,实行残酷的封锁围剿。如道光十五年(1835),四川总督鄂山声称,要将凉山“夷地所种秋粮悉为铲除,以绝其养生之源⋯⋯令重兵围住,使其尽成饿殍。如该夷匪势迫奔鼠,加以枪炮轰击,足以制其死命”,认为这样“边患可以永息”。如在1934年,民国政府派出边区考察团入凉山调研,寻求“制夷”策略,时人还在激烈讨论夷人是否为“生性残暴”和“劣等民族”,是否应该“加以消灭”。

  中国共产党带领各族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成立了新中国。在党的民族平等、繁荣和共同进步的政策下,在尊重和征求少数民族意见的情况下,毛主席建议将 “夷”族改为“彝”族,象征有米有丝有房,安居乐业,当家作主。彝族人民翻身做主,以满腔热血和全国其他兄弟民族一道努力建设新中国。彝族文化的研究事业蒸蒸日上,开始了民族文化的整合和构建过程。但是,解放后,在党的某些方针政策的错误指导下,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民族工作和民族文化遭到了重挫。例如,在凉山,一些民族工作者认为将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人平等,不分民族,所以彝族、彝语、彝文届时是肯定要消亡的,所以既然可以一步跨千年直接迈进社会主义,干脆广大彝族民众直接学习汉语文,将来直接过渡到共产主义,就可以省去中间过程的麻烦了。毕摩被认为是封建和反动的,禁止从事活动。很多的彝文古籍文献被当成四旧的清理对象被毁损焚烧。彝族的传统节日火把节也不能过了,百姓中流行的传统踏歌和跳月(滇中叫“大娱乐”)也被认为“伤风败俗”之不雅行为,禁止了十多年。民族和民族文化的构建过程停滞和倒退,彝族文化大幅减退和消亡。很多人陷入了困惑,难道彝族只是一种政治身份,其内涵——彝族文化难道都是落后的,必须要放弃吗?

  在粉碎了四人帮后,纠正了之前的错误,党的民族政策再次得到落实。改革开放后,彝族地区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各方面不断进步和发展,彝学事业也又焕发了新的青春,各地相继成立了许多彝学研究会。

  其实,解放后,随着现代国家的建立,国家实行了民族识别工作,“彝族”也被正式确立。彝族的识别根据一些特征:汉语史料中的记载、语言、文字、风俗、宗教等,这种识别和划分基本上是正确的。解放以前,各地彝族互不来往,凉山彝族不知道云南和贵州还有彝族,云南和贵州也不知道凉山有彝族。解放后,才有机会见面,聚在一起,才发现啊原来我们是一家,尽管2000年的历程使语音发生了音变,有方言之别,但是都是传说中笃慕的后裔,都有毕摩教,有指路经,有彝文……,真的是一家,原来彝族竟然这么多啊。

  以上罗罗嗦嗦这么多,只是想说明,现代彝族的建构过程是从解放后开始的,但是这个建构和认同的过程很曲折,中间还遭到了重创。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背景,才能更加体会山鹰组合对彝族文化及认同意识的贡献。

  美国学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1983年)中认为,民族是一种想象的共同体。任何人在其一生中即便有多么能干,也不可能接触和认识完所有的民族成员,对民族的想象能在人们的心中召唤出一种强烈的历史宿命感,感受到一种真正无私的大我与群体生命的存在。当然,这种想象不是无中生有的虚假意识的产物,这个“共同体”不是虚构的共同体,而是一种与历史文化变迁相关,植根于人类深层意识的心理的建构。这种对共同体的 “想象”需要一种想象的中介或形式,来传播大量的想象信息。安德森指出,“民族”这个“想象的共同体”最初靠的是通过文字(及阅读)来想象的,所以,在高速发展的印刷资本主义时代,民族主义最初在美洲产生,然后第二波在欧洲出现。

  当然彝族的情况不能完全照搬和套用这个概念来说明。因为在古代,彝族先民就具有很强的族群特征,是一个自在性存在的实体,只不过它对自身不曾认识,处在一种懵懂的状态,是一个古代的民族。换言之,它的文化和自我意识还没有觉醒,文化自觉行为还没有出现。彝族作为一个现代民族应该是在解放后“彝”这个字的赋予后,从此,彝族不仅是文化上的一个单位,更是具有一定的政治地位和象征意义。现代语境下的现代民族的构建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整合和构建民族文化,增强族群认同意识。

  挪威人类学家弗里德里克•巴斯于1969年出版了《族群与边界》一书,他认为族群的特征中文化特征不再是决定性的,他把族群看作是一个社会组织,强调族群间的界线,并认为这种界线是内部的,是人们思想里面的认同,把归属认同当作族群的关键特征。但是,族群认同不会凭空产生,它是以文化认同为基础的,在许多要素中,共同的历史记忆和遭遇是族群认同的基础要素。安德森也认为民族历史的“叙述”是建构民族想象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西南民族地区,少数民族的文化保护力度远远不够,很多地方民族文化和母语文化教育阙如,使得历史上支离破碎的彝族历史记忆和认同意识没有得到应有的复苏。长此以往,在全球化和主流汉文化的强烈冲击下,不出几代人,彝族文化和母语势必消亡,届时,“彝族”将只是具有政治象征意义的一个空壳,已名存实亡了。在提倡文化多样化保护的今天,在中华民族大力复兴的今天,彝族文化的复兴和彝学事业的建设,必须唤起民族的历史记忆,加强文化认同意识,对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彝族文化进行全力抢救、保护和整合。

  山鹰组合的专辑和歌曲不去刻意迎合市场,永远充满了一种冷傲的民族文化的身影,显得超然脱俗。歌曲有汉文版的,也有彝文版的,也有二合一的,其中充满了民族文化元素,有彝语、彝文,有宗教元素和民族节日,有彝族的历史、神话和传说,展示了彝族的独特的文化和精神世界。山鹰组合的歌曲中带有很浓的族群历史记忆色彩,历史记忆又称集体记忆,有多种展现方式。凝聚历史记忆的神话、传说等在维持族群认同中具有一定的作用。

  比如有一首歌曲(忘记歌名了),彝语独白用的就是彝族创世史诗《勒俄特依》中的开头一段:“远古的时候,上面没有天,有天没有星。下面没有地,有地不生草…”。通过“阅读”这首歌,至少让我们知道了彝族原来还有这么优秀的创世史诗,史诗讲述了彝族先民的英雄事迹、精神世界和生存体验。

  山鹰组合北上后的民族文化自觉意识越来越强,这在《忧伤的母语》中可见一斑。母语正在萎缩和消亡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呐喊,正如彝族母语诗人、学者阿库乌雾所说的“消逝中的坚守”,彝学专家、博导沙马拉毅也指出“不能让一种语言消失后再想复活它”。山鹰组合的吉克曲布经常说,我们不要再分什么云南彝族、贵州彝族和凉山彝族,大家都是彝族,都是一家人。另外,他还从影视人类学角度来记录彝族文化的一项遗产——口弦及其文化,他跑遍了大小凉山,收集了很多的资料,拍摄了大量的多媒体场景,采访了很多的民间艺人,正在致力于抢救面临消亡和失传的小小的口弦。

  正如一个学者所说的,对凉山彝族自治州而言,山鹰组合起到了宣传和推广凉山的作用,外人经常把山鹰组合和凉山联系起来,认识山鹰组合就自然认识了凉山。如果不是山鹰组合,凉山州不论花多少钱都是弄不出来现在这个效果的。我认为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记得大学时候,来自昆明禄劝县的一个彝族同学说,当年的那阵山鹰旋风在他们那里刮得可大了,连很多单位节庆日的晚会活动中都经常有山鹰的影子,要么有人上台唱山鹰的歌曲,要么有人配山鹰的歌来跳舞。来自云南楚雄州武定县和贵州毕节的同学也如是说。

  当然,我无意拔高山鹰组合,山鹰组合不认识我,而且我也已经早过了盲目的疯狂追星的年龄,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实话实说。不是说山鹰组合力挽狂澜拯救了彝族文化,但是至少它的出现和影响是前无古人的。它深深的影响了一大批西南地区的彝族少年,强化了对彝族文化的认同意识,掀起了一定程度的民族文化觉醒和文化自觉意识。所以,北漂的山鹰组合脱胎换骨,他们具有强烈的民族责任感、使命感和良知。他们不仅是歌手、音乐人,而且还是民族文化的传播使者,更是一种榜样式的符号和象征。每个民族都需要仰望星空的人,至少山鹰组合是那样的。

  本文复制自彝学网,彝学网<*>网聚彝学 http://222.210.17.136/mzwz/news/2/z_2_2166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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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民族都需要仰望星空的人,至少山鹰组合是那样的。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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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是粉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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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民族都需要仰望星空的人!

每个民族都需要仰望星空的人!
    读到此处不觉下泪。每个民族,每个村落,每一块土地,都要有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歌声。
    苏阳的歌来自宁夏的花儿,野孩子的歌来自黄河谣,还有云南山人的“农业金属”,还有新疆的阿凡提乐队,用独立的声音唱着祖辈的欢笑和泪水。
   感谢这些青年艺术家,感谢本文的作者。
老实说,我们做学问,也未必见得有民族艺术家的穿透力和影响力。他们是和我们同龄同时代的摇滚青年,是我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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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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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音乐吧有建立的必要了。百看不如一闻呵!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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