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政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3月13日 18 版)
时间是一剂良药。但显然，数字化的记忆，破坏了人类特有的、存在很大合理成分的“生物性遗忘”。在大数据时代正在到来，无数人为之欢呼雀跃，憧憬全新数据革命后的全新机遇时，《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无疑是一把清醒剂。它在烟雾缭绕的各种潮流趋势中，提出了时代真正的痛点。
这个标题显得古怪。我们可能都经历过小学时背不出课文而被老师罚站的经历，从小灌输了一种这样的信念，好的记忆能力犹如健康，一直是人类追求的状态，这也是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脱颖而出的前提。但凡事都是过犹不及，自人类步入工业时代、信息时代尤其是目前的大数据时代后，人类的记忆能力通过信息技术和信息工具得到显著性的提高，然而从人类整个群体生活福祉的视角，卓越的记忆自身的能力渐渐成为悬在头上的一柄达摩克里斯剑。
《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一书将向你解读其中奥妙。本书作者即是《大数据时代》作者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他认为：“遗忘，是人类的天性。从古至今，人们不断尝试用本能、语言、绘画、文本、媒体、介质，来记住我们的知识。千年以来，遗忘始终比记忆更简单，成本也更低。而数字时代颠覆了这一切，我们惊愕地发现，如果真的记住一切，不仅令人发狂，而且让人孤独绝望……”
这个判断十分危言耸听。数据化记忆对人类文明的威胁究竟是什么呢?
首先，是信息对人类的控制和必然导致的个人能力的减弱。因为“数字化记忆作为一种全景控制的有效机制，不仅支持了对等级森严的机构和社会的控制，并且还会去寻求对他们自身的支持，从而巩固并加深现有的(不平等的)信息权力分配”。在如今的数据联网时代，以公民隐私权为列，当美国某个人向邮局变更了邮箱地址，他会认为邮局将只在内部使用这个信息，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邮局还会让第三方机构访问这个变更信息，导致你无论走到哪里，一些厂商的产品广告都会准确无误地推送到你的邮箱。同时，数字化记忆的持久性特征，会导致不平等的信息权力分配被固化。数字记忆时代之前，大多数信息，甚至犯罪信息，很容易被人遗忘。而假如不幸身处专制特质的社会，其反对者的身份、信念和言语行为会被永远记住。即使在民主社会，诸如Google 等搜索引擎的存在，人们每天日常的检索行为都被记录在案，尽管当事者很快就忘记了曾经检索了什么，但Google 不会。于是乎——“可访问性和持久性结合在一起，使得人类再也不可能成功逃离他们的过去”。
其次，是数字化记忆会让时间的作用失效，进而威胁到人类的理智决策能力。作者虚构了一对多年不见的男女朋友珍妮和约翰重逢的场景，双方约定在某咖啡馆浪漫约会，赴约前珍妮不经意浏览10多年前两人的通信邮件，结果当初的争吵和互相抱怨场景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于是烈火般燃烧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战胜了理智，使得珍妮再没有之前的快乐心情去赴约了。如何正确评价过去的事件?作者认为，人类进过几千年的发展，并没有形成一个替代性的认知能力，却通过进化的方式，不断实验和测试是否运行良好，形成一种“生物性的遗忘”，应了一句老话——时间是一剂良药。但显然，数字化的记忆，破坏了人类特有的、存在很大合理成分的“生物性遗忘”。
于是乎，面对大数据时代如何进行取舍，如何删除不必要的部分，是个关键问题。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提了六个维度的建议：
数字化节制：
●保护信息隐私权
●建设数字隐私权基础设施
●调整人类的现有认知
●打造良性的信息生态
●完全语境化
除此之外，作者还提出一个应对数字化与信息安全关键性的对策“给信息一个存贮期限”。 让信息自身像一个生命体那样，拥有自身的“寿命”。
当然了，以上方案和建议目前大多是理念阶段的，是否有效还需要漫长的实践去验证。对于前瞻性的话题，判断一本书是否是好书，有时不在于它的体系是否详尽，而在于它的问题意识，是否在烟雾缭绕的各种潮流趋势中，提出了时代真正的痛点。在大数据时代正在到来，无数人为之欢呼雀跃，憧憬全新数据革命后的全新机遇时，《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无疑是一把清醒剂。
《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英] 维克托·迈尔-舍恩柏格著，袁杰译，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1月，49.9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