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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中國電影民俗學導論》:電影理論“本土化”的突破

評《中國電影民俗學導論》:電影理論“本土化”的突破

尹鴻

2012年11月30日08:35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我們所要求的是中國的電影,不是美國式的電影……我們要極力的擺脫模仿外國式的地方,才有真正的中國電影出現”——這是郁達夫先生早在1927年所發出的呼吁。從那時起,關於中國電影要不要民族化、要不要追求民族風格的討論就成為了理論界的熱點之一。在以后的80多年裡,越來越多的人傾向於中國電影應當尋求屬於自己的特色,尤其是在好萊塢電影橫掃天下的今天,這一訴求更有現實針對性。

  然而,在“究竟什麼樣的電影才算得上具有民族風格”這個問題上,理論界似乎一直處於模糊狀態,理論的混沌往往又制約著創作的探索。《中國電影民俗學導論》(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一書的出版,則為我們初步探尋到了一條較為明晰、可行的路徑。作者認為:民俗文化是彰顯民族個性的最顯著“標識”,因此,將民俗元素有機、適當、持續地運用於電影創作當中,是我國電影追求民族風格與民族氣派的重要途徑。

  事實上,電影的確可以成為民俗的一面鏡子。影片中,婚喪嫁娶、燈籠火把、秧歌戲曲、皮影小調、朱門石獅、市井鄉裡,處處都是民俗生活的呈現。一方面,電影成為民俗的影像記載,而且是帶有情感體驗的影像記載﹔另一方面,民俗則為電影提供社會生活的斑駁質感,而且是具有時代特色、地域特色、人居特色的文化質感。無論是張藝謀的《紅高粱》、《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挂》,還是陳凱歌的《黃土地》、《霸王別姬》、《梅蘭芳》,都以其鮮明的風俗特色為“中國電影”帶來文化標識。而一提到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和伊朗電影,我們腦子裡也會浮現出各具特色的民俗風情,阿爾莫多瓦、黑澤明、多納托雷、阿巴斯、林權澤等等,都是民俗電影的大師,民俗成為他們電影風格、電影個性、電影美學中最溫暖而細膩的表達元素。

  進一步來看,民俗元素負載的文化信息,不僅可以強化影片的地域質感和生活氣息,還能增加影片的思想蘊涵。例如:影片《活著》對“皮影”的運用便堪稱神來之筆,它在輔助敘事和塑造人物的同時,還委婉地傳達了“人如傀儡”這個核心命題,從而收到了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民俗似乎隻屬於“過去”,因而會覺得民俗文化對於現實題材幾無價值。對此,本書作者做了辯証的理解:民俗文化由“硬民俗”(民俗事項)與“軟民俗”(思想觀念)兩方面構成,其中既有良俗,也有陋俗和惡俗,它們衍生於過去、傳承在當下、影響著未來,具有歷時延續、新陳代謝的特征,因而民俗文化的包容性極強,它既涵蓋歷史積澱的“老民俗”,也兼容當下正在形成的“新民俗”,所以現實題材的電影創作同樣可以受益於民俗文化。應當說這個觀點是成立的。比如影片《背靠背臉對臉》無疑屬於現實題材,但它所揭示的“窩裡斗”現象,則是一種由來已久的陋俗。為此,影片還特意選取了一座古廟作為敘事的空間環境﹔再如,影片《過年》表現社會轉型與時代變革對傳統的家庭人倫和親情所造成的沖擊,借助的正是春節這個現實的節慶民俗。

  此外,作者還對電影與民俗互動互惠的關系作了深入探討——將民俗元素運用於電影創作,不僅能增添作品的藝術魅力與民族氣質,同時借助電影這種現代視聽媒體,民族、民俗文化遺產也得以傳承。而且,相較於文字、圖片、錄像等其他手段,電影中的記錄能賦予那些行將逝去的民俗以溫度、激情與活力,因而也更易於被后人所認識、理解和接受。

  新鮮的研究選題不易確立,而重要的有價值的新鮮選題就更難。《中國電影民俗學導論》將民俗研究成果與電影觀影經驗相結合,將感性印象與理性分析相結合,對電影與民俗進行了比較全面、系統和深入的研究,既擴展了電影理論研究的新領域,也為電影編導指出了可資鏡鑒的創作思路,還為讀者理解電影提供了新視角,堪稱電影理論研究“本土化”的一次突破。

  當然,本書只是在這片處女地上的一次初步收獲,其土壤的肥沃遠非一人一書所能窮盡。例如,目前本書所論及的民俗元素僅有五行八作、戲曲、武術、飲食和方言這五類,而對於其學科架構中的民居、服飾、儀禮、音樂、信仰等其他民俗事項,則基本沒有談到。就讓我們期待將來有更多的研究帶來更豐富的收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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