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小年 乡村记忆之46
过小年 乡村记忆之46
从腊八开始，菜园子生产队安排的农事，渐渐少了：一来天寒地冻，大雪盖地，一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刨雪挖地，施肥除草，那一样能够做成咧；二来忙了一年到头，总有个休息的时候吧，更何总，要忙年啦。虽说穷家小户的，也没啥可做的，一件衣服，一条裤子，不给大人添加，小孩子总得有一件半件的。杨白劳不也给女儿扯了一根红头绳么？没有多余的布票，不可能每人一套，那就给最大的孩子做一身衣服，不管儿子女儿，衣服是不分样式的，一两年后，老大长身子了，再给老二穿，往后又传给老三老四的。这是农户人家的常态。
那天，队上有人传话，生资公司那儿，又在东城角卖尼龙袋呢？
清扫灶洞积灰的母亲，抬起头时，脸上一块黑，额头清晰地三根指头印，那是擦汗时留下的。喊过我们，去，打听一下，谁个说的？啥时候开始？放下手中的抹布，赶忙起身，跑过院落，婶婶伯母们，手中纳着鞋底，也串门相问。蛮子晃晃荡荡地走过来，你们还不去卖尼友袋呢？你们看我这身衣服，不要布票，三毛钱的材料呢。两个大字，麻黄中带灰的布面，两个淡淡的黑色字，依旧清晰，日本。转过身的蛮子，在他背后又是两个字，尿素。听说这是日本进口的尿素，每个生产队只有半袋，大队上才分到两三袋的。只有公社的供销社，才有权利批指标，给大队多分一些的。三斤四斤的尿素，生产队上跟宝贝样，舍不得施下，听说是急肥，用在地里就起作用的。眼看着菜叶菜茎菜杆，是一天比一天绿，早晨跟下午都不一样呢。平时多施农家肥料，火粪堆肥绿之类。队长歪歪嘴，不屑一顾地说，当家肥还是得农家肥的，只是催肥时，应应急吧。这些科学肥，会把地里的肥都催空，以后的地都不会再长出以前一样的香甜地菜啦。几十年的队长，不会知道，当时的他一语成谶。虽说队长不喜欢施尿素，却对尿素袋子喜爱不已，第一个把它改成裤子。先是泡在皂夹树叶切碎的水洼里，几天后才清洗晒干，上工时，屁股蛋子尿素两个字清晰耀眼，前面两个字，日本更是引得队长社员大笑。日，日本，哦，又指着队长的屁股蛋子，大声叫唤，尿，尿，素，嗯，这后面的，是尿素，不是农家肥吧？尿素袋子，五毛钱一个，一块钱就是可能做成裤子咧。蛮子大声招呼着，我可是刚刚去卖得，就在东城角做成了裤子，这不，尼龙料还有点尿素味咧。生资公司说是过小年，清理仓库，才卖出一批的，一个人只准买两条，还得带户口本，登记靠册，防止多买咧。队长又出来吆喝道，快去快回，一个两条袋子，可做一条新裤子，好过年，队长媳妇跟在后面，送她弟弟，过来给姐姐姐夫帮忙的小伙子，农业队上的，屁股上尿素两个字，一闪一晃的，朝前回走。
尼龙袋子终究没有买到，赶到时，东城角门市部外，排队的人已经站到北坡边啦。只有前面几十个人，高高兴兴地举着袋子，翻来覆去地研究上面的字，做一条什么样式的裤子呢。其实，武陵的裁缝铺，也就那几家，他们又有什么新的样式，可供大家选择呢。回到家里又开始清扫灶台了。
那天是小年，腊月二十三。
不过腊八不算忙，小年一过累断肠。一年到头的忙乱，腊八时算是略作休憩，这都是生产队上年终结算的日子，也是一年忙乱的结果。只有过了小年，才是为自家屋内的事奔跑闹腾的。这几天，生产队的确活路，也会安排的少一些，谁家没有大番小事呢，武陵人常常说，叫化子也要过年的咧。小年，就是一年的总结归纳，休息一天，算是有个喘气的时候吧，不能求个好年景，也要得个好兆头的。一年忙到头，有一个消停的收尾，再求一个休闲地开始，这是老百姓朴素的愿望了。过了小年，算是在新的一年门槛上咧。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灶台贴神像，配红纸小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又说二十三，糖瓜粘，摆上枣和糖瓜等果品，红薯发酵蒸煮糖化成浆，粘连炒米花块爆苞谷团，据说是让灶王吃了嘴甜，也有的说为了欺住他的嘴，叫他上天光说好话不说坏话。焚香祭拜后，将旧灶君像揭下焚化。换上新像，就算送灶王爷上天找王皇大帝汇报去了。
最好吃的，是小米糖块，黑褐色，细细麻麻的小点，比芝麻略大的米粒，糖稀的粘连成饼，案板上大如锅盖，乘热快刀切条，横截面上，黑褐中密密白点，如满天星光。祭灶后成为我们的吃食。
那是腊月间，我们品尝的，新年第一份零嘴吧？而我记忆最清晰的，却是日本尿素的裤子，屁股前后四个字，醒目的闯入我的脑海，久久不能忘记。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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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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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乡村记忆之31 毁果园
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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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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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41 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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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46 过小年
[ 本帖最后由 马佾 于 2012-8-23 08:3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