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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汇报] 11年11月:茅草下的石棉瓦——云南省W村田野杂记

11年11月:茅草下的石棉瓦——云南省W村田野杂记

11我这个月正在写硕士毕业论文,看书很功利,也没有完整的看完一本,本次就发个田野杂记,欢迎大家拍砖。

       佤族是一个跨境民族,主要分布在中国的云南省以及缅甸的佤邦,历史上百濮族群的后代,属于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佤德昂语支,自称阿佤、布饶或佤,W村属于布饶支系,位于云南省沧源佤族自治县,这个帖子主要跟大家集中探讨W村的旅游状况。
        严格上说,W村被开发旅游的主要是大寨(除大寨,W村还包括小寨、新牙寨、永龙寨、永考寨、让塘寨),这个大寨是W村最早建立的建立的寨子,大约有200余年的历史,由四个村民小组组成,2005年前和沧源别的佤寨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据说在2005年元旦前夕,县里的人来到寨子里已经盖了石棉瓦和油毛毡房的村民家,动员其恢复茅草房,答应给已经盖好石棉瓦房的每户4000元,油毛毡房每户2500元(还有种说法是补贴1000斤大米),五年内全寨每户每年还有500元补助,经过村民的商议后,复茅工程就开始了,县里的人还培训村民歌舞表演、旅游接待等技能,05年成立了保护与开发建设管理委员会(委员会成立当年还领村里几个中青年人去了西双版纳、墨江、元阳等地考察旅游项目),负责W村的旅游开发建设。2007年7月,全县进行机构改革,将W村的保护与开发建设工作和日常经营管理划入沧源县旅游局管理职能。据官方称,近年来W村投入580万元资金,目前W村的旅游开发已经定型,进村公路是比较平整的土路,村中步游道为石板路,公厕、农家乐、小卖店等基础设施完善,村里景观主要有寨门、佤族民居、木鼓房、摄影点、神林、粮仓、水槽、水塘、人头桩、墓地、寨心桩、撒拉房、女身图藤桩和佤王府等,以及歌舞、饮食、拉木鼓、剽牛等佤族民俗。门票50元,不做过多停留大约一个半小时可以转完整个寨子。W村旅游直接或间接从业人员200余人,旅游服务工作人员12人,其中售票员2人、导游讲解员3人,景区管理员3人、安保员4人。清洁工、售票员、三个导游(在旅游淡季每人值班一个星期)按月发工资,其余人分小组(就按照大寨的四个村民小组)记分值班,每组值班四天,每分一元八角钱,寨门迎宾每人半天5记五分,如来了比较大的旅游团集体出来迎宾、拉木鼓、打歌,每人半天记五分,另外佤王府由几位老人值班,七天为一轮,也是半天五分,寨子头人在家值班,他家在寨门口旁,一般是绕寨子走一圈结束的最后一站,他按照在佤王府值班老人最高分给钱,另外在五一、十一旅游旺季剽牛、“摸你黑”还额外记分。就这样,W村由一个个个体集合起来有条不紊的接待了一批又一批游客。
       “原生态”从张艺谋的《印象•刘三姐 》、杨丽萍的《云南映像》以来一直是少数民族地区旅游对外宣传的噱头,W村打的也是主打“原生态”这张牌,但是他们所追求的原生态是时间上的“原”,在游客的想象中,佤族是一个野蛮、热情、豪迈、原始的族群,过去这样现在也这样(这个过去是多方力量建构出来的,学者们“居功至伟”),所以政府就努力照此建构出一个一元的佤族过去,举些例子,佤族的民居建筑是干栏式木掌房,下畜上人,由于茅草短期内就要更换,并且易燃、易漏雨,许多人家把房顶的茅草换成石棉瓦或者油毛毡,上文提到,05年在政府的动员下W村的大寨都恢复了茅草房,但进屋后会发现,许多人家在茅草的下面是石棉瓦,这就是所谓的穿衣戴帽;我们做调查时都会遇到这样情况,刚进村或者村里某一家,往往最先迎接你的是呲牙咧嘴的狗,这时恨不得赶紧拿出打狗棒,使出丐帮互帮神功——打狗棒法,在W村的大寨走在路上你一条狗也遇不到,旅游局不提倡养狗,基石养也要栓在房子下面;电视现在是这里人们了解信息,消磨时间最好的工具,开发旅游前几乎家家都有一种类似锅盖的信号接收器(内地也被禁止),在这里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寨共用一个大的接收器而且被隐藏起来;在这里电线也看不到,因为都是从地下走的;柏油路的路口到寨门以及整个寨子内部到处都可以见到牛头,佤族有崇拜牛的习俗,杀完的牛会摆起来,但随着牛越来越贵很少杀牛了,我在西盟县越到过两次杀牛,他们的牛头是要卖的,一般的牛头能卖到500元左右,品相好的甚至卖到700到800,M的的这些牛头就是开发旅游后买来装饰的;木鼓和砍人头是佤族文化两大重要元素,但沧源地区除岩帅镇外,一般很早就结束砍人头习俗,M村从建村以来应该没有砍过人头,这里最老的老人都没见过砍人头,木鼓是与砍人头习俗相联系的,所以也就应该没有木鼓,但是在寨子里你会看到人头桩、木鼓房。我们还能够看到佤族传统裙子里面的丝袜、竹筒里面的PVC管等等,其实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从吸引游客、保存佤族文化、对外宣传上都达到一定效果,M村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佤族传统文化的聚集地(虽然有些是传统的发明、传统化实践)。当然,M村本身也具有“乡村牧歌”的特质,背菜的妇女、放牛归来的男人、安详的老人、不时会飘进耳朵里的佤歌,以及每年平均有147天雾日,形成极为震撼的佤山云海、日出等壮美气候景观等等。

        上述并不是M村村民生活的全部,他们也和非旅游村村民一样,劳作、打牌、看电视,值得注意的是有一部分生活是游客几乎看不到,即宗教生活,佤族人民非常契合伊利亚德提出的“宗教的人”这个范畴,他们结婚、死人、盖新房、生病、撒种收割、买车等等都要举行一些列宗教活动,除婚礼、葬礼、盖新房大型活动,一般主要在屋里举行,而且都是晚上(当地人解释文革时政府不让搞迷信,都是晚上偷偷地搞,所以现在也大多晚上搞),尤其鬼林,虽然就在寨旁,但导游是不会领游客进去,我在进鬼林之前,当地人给我讲了关于外人从里面出来后生大病、照片洗出来是模糊的等传说。

       从上面我们看出,M村可谓现代化与原始化的结合,城市里的游客来到这里要想看看最原始的佤部落,想要得到补偿,但是M村给游客的的展示却充斥着现代化,其旅游模式、经营方式、服务方式,甚至营销手段(每年五一前夕在昆明大街上都会看到沧源县旅游宣传的大牌子)都是现代化的。作为局外人的游客来到这里看到的是在传统农业社会以现代工业社会的方式表演着原始氏族社会的景象,这场表演每个村民都是“演员”,“舞台”是由政府、市场、学术界共同搭建起来的,这种再生产落后的方式(他们现实中没有这样的“落后”)被人们看做可以更准确地表现自己的民族文化。每当游客离去,村民的演出也谢幕了,他们又过起了另一种生活。M村的房顶上面是茅草,茅草下面是石棉瓦;游客面前他们展示的是现代化了的佤族文化,游客走后他们又部分地回到了和其他大部分佤寨一样的日常生活(旅游业当然也对他们产生了影响,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谈)。

       我10年在W村呆了18天,11年呆了10天,两次主要调查佤族的宗教仪式以及口头传统,都没有集中调查村里的旅游状况,并且我关于旅游的理论知识也知之甚少,写得很不成熟,很不成体系,大家见谅。附上几张照片和视频,让大家更直观了解下。



寨子一角


寨子一角


寨子一角


从屋里能看到茅草下的石棉瓦


M村民居


寨心桩


大榕树与人头桩


迎宾


公厕


呵呵


叫魂



迎宾



打歌


沧源佤族自治县每年五一举办的司岗里摸你黑狂欢节

[ 本帖最后由 耿羽 于 2011-12-2 23: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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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按规定还得汇报下我这个月的阅读书目,我正在写我硕士论文其中一部分,涉及到回顾与反思佤族口头叙事《司岗里》的搜集整理翻译与出版工作,主要在看已经印刷出版的十余本《司岗里》,还有:巴莫老师博士论文《史诗传统的田野研究:以诺苏彝族史诗“勒俄”为个案》的序言和引论;西村真志叶的博士论文《日常叙事的体裁研究——以京西燕家台村的“拉家”为个案》第一章和结语;《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 》(美)翁(Ong,Walter,J.)著,何道宽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 , 2008.08(也是挑着看的),以及我的田野日记、录音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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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六神合体 于 2011-11-29 20:36 发表
好玩,顶一下!继续努力啊!师兄加油啊!
T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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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耿羽 于 2011-11-30 09:16 发表
大高在撰写硕士论文,以特殊的阅读状态应对特殊时期,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正确的。

大高关注“旅游、村落、民俗”,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彭兆荣老师写过不少旅游人类学方面的书,也许对你有帮助。
谢谢习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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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恩施土家 于 2011-11-30 11:12 发表
比较感兴趣是他们的宗教仪式和口头传统在今天有没有比较“现代化”的表现形式。。。或者跟今天的生活融合的怎么样?宗教信仰出现了哪些异变?
有很多影响,举几个例子再
村民的收入会稍微增加些,宗教活动增多了;头人以前有时会给游客讲寨子历史和佤族神话,去年,来个个县里的文化工作者,采访后,把头人所讲的东西印刷出来,给头人一份,以后来游客要听故事,头人就会把那页纸给游客看,口头文本到纸质文本;这个寨子受傣族影响信奉“达赛玛”,对酒是比较排斥,但开发旅游后,为了迎合游客对佤族爱喝酒的印象,酒又盛行起来,一个博士就提到过,这个寨子在09年春节祭寨桩因一村民酒醉而扰乱了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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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韩雪春1257 于 2011-12-2 22:15 发表
我们这学期杨老师在讲“面向当下的民俗学”这门课,大部分时间在讲旅游,过几天整理一下,给师兄推荐几个研究旅游研究比较好的民俗学者啊,不过是英文的,或者是翻译过来的。
T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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