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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亚辉】从《神圣的存在》看伊利亚德的宗教学思想

【张亚辉】从《神圣的存在》看伊利亚德的宗教学思想

2008年11月27日,文化人类学席明纳在北京大学召开一次讲座,邀请北京大学人类学博士、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后张亚辉在“神话学与人类学”课上为同学们讲解了米尔恰·伊利亚德(Mirceal Eliade,1907-1986)的著作《神圣的存在:比较宗教的范型》。伊利亚德是罗马尼亚人,曾去印度学习梵文和印度哲学,与导师的女儿恋爱未果,遂遁入山中修习瑜伽。他的主要著作有《神圣的存在:比较宗教的范型》、《永恒回归的神话》、《神圣与世俗》、《瑜伽:不死与自由》以及《萨满教》。张博士认为,伊利亚德思想中存在一个核心概念,即“绝对实在”,由绝对实在而出现一个至上神,但至上神总会逊位,它逊位之后出现各种神显,由神显而有了各种神话和仪式,在仪式中人类想要完成“永恒回归”,回归到绝对实在,这是他的基本学术框架。
《神圣的存在》主要分析了各种神显。张博士认为在伊利亚德的著作中月亮和水是极其重要的神显。月亮以其阴晴圆缺的循环往复让人类最开始体验到时间,认知到死亡并超越了死亡。水的特性是消解一切形式并带来重生。重生的一种方式是像基督教的洗礼一样有意识地通过仪式从水中重生,另一种是从大洪水中幸存,这是一种宇宙的再创造。石头作为神显一是宇宙柱,二是作为死者灵魂的居所,这两个意义是有联系的,因为死者的灵魂就应当居住在三界相通之处,没有上也没有下。关于农业,伊利亚德认为最重要的不是生产技术,甚至也不是宗教崇拜,而是人们发现了农业和性行为的同构性,这导致了人类理性的大爆发。时间和空间也是神显,康德认为我们总是要在时空当中认知,伊利亚德却说人们总想把时空消灭掉。人们想生活在宇宙的中央,实际上是一个没有空间的地方;人们对于时间有一种“历史的恐怖”,因为历史的偶然性让人的生命没有意义,所以人们在年度的过渡仪式中杀掉时间以回到绝对实在。
后人对伊利亚德的一个批评是,他考察了世界各种宗教,最后却得出一神教的“绝对实在”的概念,他实际上还是一个基督教神学家。联系伊利亚德在印度研习瑜伽的经历,张老师指出,伊利亚德的绝对实在来源于他在印度乡间体验到的所谓“宇宙宗教”,并非源自基督教的一神信仰。还有一个批评是说他似乎预设有一些符号比其他的重要,因而更可能被拣选为神显,而这些东西又是和基督教有关的。张老师认为在伊利亚德看来符号确实有等级性,但他的这些神显的原型不是来自基督教,而是和荣格在非洲的田野工作有关。
关于仪式有一个问题,既然仪式的作用只不过是人在宇宙中确认自我以完成永恒回归,那还有什么必要进行如此麻烦的程序来保证万物都要丰产呢?张博士认为,伊利亚德的解释不够完满,忽略了仪式的道德性,而他觉得《中庸》中的“参赞”是一个有力的解释,人要在仪式中“参赞”宇宙,也就是“究天人之际”,其核心是道德。他还提出或许可以把过渡仪式等同于中国的经学,因为经学也是一种超越历史、不可反思的东西,这对于人类学书写文明与野蛮的边界会有所启发。
最后,张博士梳理了伊利亚德的学术脉络。牟宗三的“智的直觉”与伊利亚德的观点有相似性,两者都认为绝对实在是可以认识的,但不是通过理性。与涂尔干、弗洛伊德和马克思等人的功能主义式的化约论相反,伊利亚德主张从宗教本身来研究宗教,他用神圣来包容世俗。伊利亚德受到过奥托的影响,但他与奥托的区别在于前者讲的宗教强调个体的情感体验,而他的神圣观念是与宇宙论联系在一起的。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他明确提出社会存在着理想,他所说的理想与绝对实在之间有密切关联,只不过马克思把它放到未来,所以他的“永恒回归”就是不断走向未来。萨林斯受到过伊利亚德的影响,反对化约论,但他没有回答神话从哪里来,好像它们凭空就存在一样。伊利亚德却把神话的来源追到绝对实在,这可以和马克思关联起来,神话在当前社会存在意味着一种理想,这也是他和萨林斯之间的区别。



黄一川记录整理

文章来源:中国人类学评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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