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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涛: 节日行为的社会系统:阿村的复活节

简涛: 节日行为的社会系统:阿村的复活节

* 本文刊载于《节日研究》(第一辑),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67-89页。发表时未带图片。此次由简涛老师本人惠赐原稿,可惜表格和图片在论坛格式中无法显示。为此特将原稿的PDF版附后,以备有兴趣者查阅之用。  

  摘 要: 本文通过德国阿村复活节的实地考察以及与纽村复活节的平行比较,探求节日行为和社会系统的关系。源自基督教的复活节融合了极其丰富的民间习俗,形成了宗教-民间的二元结构模式。两者具有各自独立的节日行为,是共同的节日意义把它们联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节日整体。阿村和纽村的复活节具有相似的二元结构,然而却具有不同的节日形态。二元结构比重上的差异外现为节日行为的不同,而不同的节日行为取决于不同的社会系统。结论: 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决定着节日的特质,而附加行为和附加意义体现了节日的变异。

  关键词: 复活节 节日行为 社会系统 结构 功能 德国 阿村

  对于文化人类学者或者民俗学者来说,田野工作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工作。每一个文化人类学者或者民俗学者都应该有这样一块实验田,无论是研究什么课题,都应该先到这块自己熟悉的田野中考察一下,然后再结合其他地区的同类事象进行研究,才有可能作出比较深刻的分析,得出比较准确的结论。我的实验田是德国东部地区的阿村。近年来,我曾多次在村子里长住和调查。最近,应《节日研究》之命写一下德国的复活节,尽管书面资料相当丰富,而时间又很紧迫,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到实验田再看一看,这样写出来才比较放心。此间正好是复活节,我便又回到阿村,专门调查复活节的宗教仪式和民间习俗。


  •   阿村的历史与现状

      阿村在柏林东北约50公里,巴城 (Bad Freienwalde)西南四公里,现有居民980人左右。它地处奥德河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牧草茂盛。从巴城通向法兰克福(奥)的铁路和公路都从村边穿过,交通十分便利。

      阿村是一个以教堂为中心,房屋呈辐射状排列的中等村落。墓地和早期的房屋都座落在教堂附近,而新建的房屋则沿公路向村西和村南延伸。这种类型的村子一般都有比较悠久的历史。阿村建村已有六百多年。早在1375年,阿村就被国家登记在册,当时只是一个奥德河边的小渔村。在1451年,也只有23户渔民。阿村的巨大转折发生在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奥德河改道之后。新河道东移10多公里,从而使奥德河地区以前每年淹没两次的沼泽地变成了农田,阿村也由一个以捕鱼为主的渔村转变为以耕作为主的农村。在民主德国时期,阿村以经营农业为主。德国重新统一之后,阿村经受住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阵痛,稳步发展起来。近年,阿村新建了不少别墅式院落,房主多是来自巴城的退休者。阿村正在由一个农业生产村落向一个闲居消费村落过渡。阿村经历了巨大的政治变革和社会变革,阿村的复活节也更多地打上了社会变迁和文化变迁的烙印。

      复活节的源流

      复活节是纪念耶稣基督复活的节日,是最古老最有意义的基督教节日。[1] 传说当初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死后第三天复活。西方信仰基督教的国家都隆重纪念这个节日,但是它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宗教节日的范畴,已经成为许多西方国家的法定全民节假日,不仅世界各地的基督徒每年都要举行庆祝活动,而且其他社会阶层、社会群体的民众也欢度这个节日。同时,复活节又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民间节日,有着丰富多彩的民间节日活动,对社会生活有着深广的影响。在德国,复活节是一个全国性的节日,国家规定休假两天。因为复活节本身是星期日,那么法定假日则定为复活节前的星期五和复活节后的星期一。

      复活节不象圣诞节那样有一个固定的日期,它是随着春分的日期,即以每年第一个白天和黑夜等长的这一天来确定的,节期是在春分满月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复活节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代犹太人的逾越节,二者有许多相似之处。逾越节是犹太民族最古老的节日,是为纪念历史上犹太人成功逃离埃及,为感谢上帝的拯救而设立的节日。而复活节是为纪念耶稣的复活,为感谢耶稣通过献身来救赎众生而设立的节日。逾越节最有意义的组成部分是长达四十天的斋期,又称为四旬节,而这就是后来复活节之前四旬赎罪斋期的来源。同样,早年的逾越节在节日的第二天晚上开始数点麦子,次日捐献给教堂,然后在节后五十日作为初熟节,举行庆祝活动,而复活节在节后五十天是圣灵降临节,举行庆祝活动。这些事实表明,复活节从开始就与逾越节有着密切的联系。

      复活节形成的时间很早,在二世纪的时候,基督教教区和罗马教区的复活节有着不同的日期,康斯坦丁皇帝责令宗教会议确定一个统一的节期。公元325年基督教的第一次大公会议,即尼西亚会议,确定了复活节的日期,把春分满月之后第一个星期日定为复活节。如果满月恰巧是星期日,那么复活节就推迟到下一个星期日。[2] 复活节的节期在二世纪确定之后一直传承至今,没有改变。根据这个规则,复活节最早的日期是3月22日,最迟为4月25日。在复活节前后的其他几个日期不确定的节日也都由复活节为基准来推导,如圣灰星期日,即四旬节的第一天,是复活节前第46天。耶稣升天节是复活节后的第46天。圣灵降临节是复活节后的第50天。而基督圣体节是圣灵降临节后的第11天。

      复活节随着日耳曼使团的远征和基督教的扩张传播到欧洲地区,吸收和融合了北欧的民间习俗,而形成了后来复活节作为宗教和民间共同节日的节日形态。虽然复活节是一个重要的宗教节日,但是它却有一个非宗教性的名字。复活节的德语词是Ostern,神话学者认为这个词与古日耳曼民族春天和生育女神奥斯特拉Ostara,或者晨光女神有关,同时与另外一个在日耳曼地区已经存在的春天的节日相关联。[3] 所以有的学者认为基督教吸取了民间关于春天的节日而形成了宗教的复活节。也有的学者认为,Ostara 的起源或许与表示东方方位的Ost 这个词有关。因为太阳是从东方重新升起,春天是从东方重新复活。[4] 追溯复活节的来源,无论是从基督教的节日行为还是民间的节日行为来看,都是与复活和新生有关,象征重生和希望,充满欢庆和快乐。

      阿村的复活节

      在德国,复活节是一个重大的节日。在圣诞节过后不久,与复活节有关的各类商品就在各大商场陆续上架了。有关政府机构、社会团体和博物馆每年都要早早计划复活节的公众活动,许多家庭也提前筹划复活节度假或者旅游。在复活节前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节日的气氛就已经悄然弥漫。人们,尤其是孩子们,看着商店中琳琅满目的复活节食品和装饰用品,充满了对节日的热切期盼。阿村当然也不例外。

      阿村复活节的节日气氛是可以明显感受到的。在复活节到来之前,无论从哪条街上走过,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小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蛋,窗玻璃内吊着复活兔和复活蛋的造型。节日的气氛十分浓烈。但就节日的整体结构和全部内容来看,阿村的复活节可以分为两个系统,即宗教系统和民间系统。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集中体现在庄严肃穆的基督教宗教仪式上,地点是阿村教堂。而民间系统的节日行为主要是轻松欢快的家庭节庆、儿童游戏和社会交往,地点不受限制,灵活多样。

      作为宗教节日的复活节

      尽管复活节是基督教的重大节日,但是其节日形态在天主教地区和新教地区之间还存在着明显的差异。由于天主教的信仰生活仪式性更强,其核心为七项圣礼或者圣事,即圣洗、坚振、告解、圣体、终傅、圣秩、婚配,而新教仅保留洗礼和圣体。所以两个教派的宗教节日形态也有繁简之别。天主教复活节的相关节期持续时间长,节日行为的仪式性强,而新教复活节相关节期持续时间短,有关仪式和活动也相对简约。阿村所在的勃兰登堡州不仅属于新教地区,而且属于原民主德国地区,宗教信仰在社会主义年代曾经受到长期的抑制,所以信教者有限,宗教仪式的规模不大,仪式性也不很强。

      阿村基督教教会的活动都是在阿村教堂举行,平时每两周举行一次礼拜。阿村教堂不仅承担阿村的宗教事务,而且还负责周边的几个村子。尽管如此,来教堂参加礼拜活动的人数仍然不多,一般仅在10人左右。几年前,礼拜活动还是在教堂的大厅举行,而现在一般的活动都在地下室的小礼拜堂举行。阿村今年复活节的宗教仪式共有两次,分别在复活节星期五和复活节举行,活动地点都是在地下室的小礼拜堂。

      其实,基督教复活节的节日活动在复活节前一周就开始了,这一周中文称为“圣周“,但是在德语中通常称为Karwoche,意思是悲痛、痛苦、折磨之周,以纪念耶稣受难。复活节前的那个星期日中文称为“圣枝主日“,德文称为“棕榈星期日“。因为德国没有棕榈树,在这天要用冬青、黄杨、刺柏或者其他绿色树枝代替棕榈枝叶做成花环装饰教堂。棕榈星期日是纪念耶稣进入耶路撒冷的日子。当年他进入耶路撒冷时,人们手持棕榈枝欢迎他,并且把棕榈叶舖在路上,让他骑着小驴通过。[5] 在天主教盛行的南德地区,教堂要在棕榈星期日举行隆重的礼拜活动和游行仪式,即将举行坚振礼仪式或者第一次圣餐礼的少年儿童手持黄杨木枝叶做成的棕榈彩杆,身穿统一的礼服,组成仪仗队,参加棕榈星期日的礼拜仪式和游行。在西部新教地区,也有的在这一天举行坚振礼仪式。[6] 另外,在天主教地区,教堂的钟声从圣周星期三的晚上到星期六的中午要保持沉默,不准敲钟,以表示对耶稣受难的默哀,而使用木制的响板或者摇鼓代替原来的钟声,来宣告礼拜的时刻和每天的时间。然而阿村和附近其他新教地区一样,都没有这些仪式和活动。

      阿村教堂的复活节仪式从圣周星期五开始。阿村没有自己的牧师,主持礼拜仪式的女牧师来自巴城。她要负责巴城周边几个教堂的宗教事务,所以这几个教堂的活动时间是相互错开的。在今年的圣周星期五,阿村教堂的礼拜仪式在上午9点开始。圣周星期五耶稣受难日,牧师布道时讲述耶稣受难的故事,然后用悲戚的曲调和教友们一起唱圣歌。讲道结束后是领取圣餐,由牧师分给教友们实面面包饼和红酒。面饼象征耶稣的肉,而红酒象征耶稣的血,以此纪念耶稣的救赎。大家在圣坛前围成一圈,气氛庄严肃穆。在巴城,牧师和教友们在圣周星期五早六点就赶到公墓,在那里露天做礼拜,然后在上午10点钟再到教堂,举行正式的礼拜和领取圣餐的仪式。

      星期日早晨的复活节礼拜仪式是阿村教堂最重要的仪式。按照巴城政府主管部门印发的公布本地区各类公共活动计划的小册子,阿村的复活节礼拜仪式将在星期日早晨9点钟举行。这天早晨下着小雨,但是教友们都提前到了,每人从礼堂入口处的桌子上拿一本《基督教节庆用书》(Das kirchliche Jahr),静静地坐在小礼拜堂的座位上。礼拜仪式在9点钟准时开始。这个礼拜仪式的气氛已经充满欢乐。礼拜伊始,牧师就带领教友们大声唱圣歌,反复歌唱“主复活了,主复活了“,乐调轻松欢快。然后由牧师讲道,然后再一起唱圣歌,反复交替,但是内容并不完全相同。教友们手捧书本,多次根据牧师告诉的页码寻找要唱的圣歌曲词。礼拜仪式在10点钟准时结束,牧师和弹电子琴伴奏的少年匆匆开车离去,赶赴另一个教堂。

      复活节星期一也是复活节的重要组成部分,称为“复活节第二天“。虽然这天是法定节假日,在天主教地区教堂要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但是阿村教堂却不再举行宗教活动或礼拜仪式。这表明阿村复活节的宗教系统相当薄弱,节日行为十分有限。

      作为民间节日的复活节

      1.复活节的节期

      阿村民间的复活节习俗与教堂的复活节宗教仪式没有什么关联,除了信教的基督徒之外,没有村民去教堂参加礼拜仪式,大家也不太关心教堂的活动。阿村民间的复活节是一个典型的家庭节日。我曾问年轻人为什么过复活节,他们说因为是假日,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并没有强调是出于耶稣基督复活的原因。我问上年纪的村民哪些天属于复活节的节日,他们说只有复活节星期日才是节日,复活节星期一也可算作节日,而圣周星期五、圣周星期六都不是节日。

      其实,民间复活节的节日庆祝活动在绿色星期四就已经开始。根据巴城当地报纸的报道,有两个村子在绿色星期四的下午和傍晚就点燃社区复活节篝火。另外两个村子的复活节篝火安排在圣周星期六晚上。在家庭中,在复活节的前夜或者凌晨要把礼品袋悄悄挂在关系友好的邻居的房门上。有孩子的家庭,父母也要在复活节前夜或者凌晨把彩蛋、复活兔以及其他礼物在院子里或者花园里藏好,以备孩子寻找。复活节的清晨或者上午主要是大人们陪伴孩子做找复活蛋的游戏,而下午和晚上则用来招待客人和聚餐。在复活节之夜,不少家庭在院子里点燃复活节篝火,喝酒聊天,或者在房间里聚会畅谈,直至深夜。

      复活节周一又称为“ 复活节第二天“,仍然是假日。这天对大多数家庭来说是休息的日子,因为人们在头一天复活节接待来客和闲聊熬夜,比较疲劳,所以这天起床一般比较晚,然后要收拾厨房、房间和院落,并且要为第二天上班做准备,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如果在复活节因为特殊情况没有来得及招待客人,复活节星期一还可以用来待客和聚会。但是一般来说,这天是客人告别和离去的日子。如果还有时间,人们多是到野外散步、郊游,或者参观博物馆、游览附近的名胜和景点等。在西部一些新教地区,复活节星期一是一个踏青和郊游的日子,由村子里的合唱团组织野外露天演唱。其演唱内容与宗教的复活节完全无关,而是与歌唱春天的主题紧密相连。[7]

      2. 复活节的节物

      复活节最重要和流传最广的节物是复活兔和复活蛋。在民间信仰和复活节习俗中,复活兔犹如圣诞节的圣诞老人,扮演着运送节日礼物的角色。复活兔运送的复活节礼物就是复活蛋。

      复活兔在当代复活节习俗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成为备受儿童喜爱的送蛋使者。近年来,无论是有关复活节的图画还是布置与复活节相关的场景都是表现复活兔送蛋的主题,而在以前的民间信仰和习俗中承担送蛋者角色的有公鸡、仙鹤、狐狸,甚至个别地区还有布谷鸟和松鸡。关于复活兔的来源,有的认为是由古时候复活节献祭的羔羊转变而来,羔羊演变为兔子。但是学界一般认为,随着基督教在北欧的传播,复活节也流传到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耶稣复活之日正值当地庆祝大地回春的驱冬迎春的节日,而兔子作为草原和森林动物中繁殖迅速的动物,能够象征春天的复苏和新生命的产生,可以体现春天万物生发的季节特性。同时兔子又是希腊爱神阿弗洛狄特,也是日耳曼春天和生育女神奥斯特拉的宠物,所以兔子也成为爱情和生育的象征。兔子的特性以及有关神话与春天的季节特征相吻合,因而成为复活节最重要的节物之一,成为给孩子们送复活蛋的使者。但是关于复活兔和复活蛋的关系,为什么复活兔成了送蛋使者,其来源至今不甚明了。[8]

      复活兔在阿村的复活节装饰中随处可见。在院子里,或者花园里,常常可以看到人格化的兔子形象或者复活兔送复活蛋的造型。

      送蛋使者--复活兔(图)

      在村子的餐馆里,墙台上树立着身穿工装、体态可爱的复活兔,每个餐位前也都摆放着瓷质的小白兔。在博物馆举办的复活节开放日活动中,女工作人员化妆成复活兔给孩子们分发复活蛋。商店里出售各种各样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复活兔。在送给孩子们以及相互赠送的复活节礼物中,复活兔是必不可少的节日礼品。复活兔总是和复活蛋一起赠送,以表现复活兔送来复活蛋的寓意。在社区举办的复活节活动中,或者在复活节期间的城市购物中心,还可以看到圈养的真正的大、小白兔,以及个头特大但性格特别温顺的大灰兔,供孩子们观赏和抚摸。

      博物馆的开放日,复活兔给孩子们分复活蛋(图)

      复活蛋则处于复活节所有节物和习俗的中心,是复活节的象征。家庭自制的复活蛋多是采用一般的鸡蛋,煮熟之后染上各种颜色。商店出售既可观赏又可食用的巧克力彩蛋,大小不等,五颜六色。巧克力复活蛋多是成袋包装,有的整袋都是复活蛋,有的是数个巧克力蛋加上一个巧克力复活兔。大的复活蛋可以单个出售,但是比较少见。复活兔多是单个出售,包装极其精致,价格也相当昂贵,但也有一联三个小复活兔的成板包装,或者含有十几个微型实心巧克力复活兔的成袋包装。

      复活蛋的习俗十分古老,是一种历史久远的的民俗传承。这个习俗本身就可以证明它不是来源于基督教的宗教仪式,因为蛋是生命最为显而易见的载体,是新生命的最古老的象征物。古代民族用蛋来进行神秘治疗、祭祀或者作为陪葬品。在古代教堂中,鸡蛋也成为斋戒期的食品。早在十七世纪就已有文献记载了关于复活蛋信仰的民间谚语: “复活节吃了煮硬的鸡蛋,全年健康没有病患。“ 这个信仰至今仍然在民间流传。在巴伐利亚,人们还相信复活蛋能够增强男人的性功能,但是必须连壳吃掉才有效。[9]

      以前复活蛋只是采用母鸡下的蛋,煮熟之后再染以各种颜色,有红、黄、绿、蓝以及其它颜色,早年只是染成红色,后来才使用其他颜色。现在也是以红色居多,因为红色象征着幸福、生命和爱情。在近代,由于工业的发展和市场化、商品化程度的提高,巧克力复活蛋得以大批生产和迅速推广,在当代西方社会,各种各样的巧克力蛋已经成为复活蛋的主体,而各种装饰用的彩蛋则由塑料制成。

      除了食用的复活蛋之外,作为工艺品的彩绘复活蛋也成为受人喜爱的复活节礼品和装饰品。彩绘复活蛋选用普通鸡蛋,抽出蛋青蛋黄,只留下完整洁白的蛋壳,然后在蛋壳上描绘彩色图案或者图画,画好之后还要打蜡和抛光,以保护画面不受磨损。

      彩绘复活蛋最常见的图案是植物的卷须、花朵和各种几何图形,人物和景物都很少见。人们常常把彩绘的蛋壳放在一个小筐里,下面铺上用绿纸剪成的细条来象征青草,看上去好像复活蛋下在草巢里。彩绘复活蛋色彩鲜明,图案雅致,笔触细腻,已经成为民间的特色工艺品,民俗博物馆经常举办彩蛋展览。各地的彩蛋常常风格各异,争奇斗胜,具有鲜明的地方色彩。绘制精美的复活蛋价格不菲,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为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所珍爱和收藏。我的房东夫妇向我展示了他们珍藏的彩绘复活蛋,那是女房东的朋友自已绘制而作为生日礼物赠送她的。中间带蓝色图案的三枚是他们在民俗博物馆举办的复活蛋展览上购买的。

      房东夫妇珍藏的彩绘复活蛋(图)

      复活蛋的另一个重要用途是装饰复活树。复活树一般选取院子里或者花园里枝条坚挺的矮树,使用的复活蛋是用塑料制成的彩蛋,用细线吊在树枝上。一棵树常常悬挂几十个之多,五颜六色,绚丽夺目。有的悬挂在细软的柳枝上,柳条和彩蛋随风摇摆,婆娑多姿。有的把小树丛修剪成花篮形状,再用复活彩蛋装饰打扮。有的把复活蛋挂在花盆的枝条上,摆在房门口。有的家庭在厨房或者走廊的桌子上,摆放插有迎春花枝条的花瓶,上面挂满多姿多彩的复活蛋。近年来,“彩蛋树”这一古老习俗不仅依然存在,而且在许多地区十分普遍。有的家庭把成百的蛋壳涂上彩画,串成蛋链,装饰彩蛋树。

      阿村的彩蛋树(图)
      阿村的彩蛋花篮(图)

      复活节前德国电视台专题报道了一个玻璃作坊经过多次试验,成功制作了一个35公斤重的巨型彩蛋,请艺术家画上棕色的复活兔和绿色的草地之后,用起重机挂在了村头的大树上。在柏林波茨坦广场的商业中心,则用十几个巨型彩绘复活蛋装饰商城。每一个巨蛋都是具有独特创意的艺术品,成为首都复活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柏林波茨坦广场商城的巨型彩蛋(图)

      3. 复活蛋的游戏

      1)寻找复活蛋

      对于有孩子的家庭来说,寻找复活蛋是复活节最重要的节日活动,是孩子期盼已久的节日高潮。寻蛋一般在复活节清晨或者上午举行,因此父母必须在凌晨,至迟在孩子起床之前,把复活蛋、复活兔和其他送给孩子的礼品事先在院子里或者花园里隐藏起来。寻找复活蛋已经不仅仅是孩子自己的事情,而且还有全体家庭成员以及来访的亲属和亲戚参与。因为成年人,不管是父母还是近亲都有送给孩子的复活节礼物,而这些礼物都要在节前送来,复活节这天在天亮之前就要在院子里或者房间里藏好,届时让孩子逐一寻找出来。我采访的这个家庭因为要等孩子的叔叔、姨妈和舅舅前来,所以约定上午10点钟才开始找蛋。在10点之前亲属们就都到齐了。飞利浦,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换上轻便外套和橡胶短靴,兴致勃勃地开始在还有些潮湿的花园里搜寻礼物。奶奶在近前陪伴和提示,不断地鼓励和赞扬,妈妈拿着数码摄像机在录像,其他亲属都站在房门前的台阶上观看。他神情专注,不断有所发现。孩子每找到一件礼物,大人们就响起一片喝彩声。他举着礼物跑到大人们跟前展示一下,接受人们的夸奖,然后放在台阶上,再去寻找下一个。不一会儿台阶上的礼物就摆了一大堆。这些礼品除了多种巧克力复活蛋和复活兔之外,还有儿童篮球圈和网、小雨伞、塑胶花蛇、会跳动的铁皮青蛙、多种智力玩具等等,足有十几件之多。

      寻蛋: 找到一把伞(图)

      寻蛋: 展示新发现(图)

      在社区举办的复活节活动中,寻找复活蛋也是一项深受孩子们喜爱的节日活动。电视新闻报道了多个城镇复活节的社区活动,只见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在树林里搜寻复活蛋,手中提一个装得鼓囊囊的小袋子,个个兴高采烈。阿村博物馆在复活节开放日也为孩子们安排了找蛋的节目。因为观众的流动性很强,当然不可能只是一次性地提前把复活蛋藏好,而是每隔两个小时由化妆成复活兔的工作人员背着大背篓在花园的树林和花丛旁藏一次礼物,然后开始下一轮的找蛋活动。孩子们远远地猫着腰尾随跟踪窥视,此后常常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隐蔽的巧克力蛋和巧克力兔,而高兴得大喊大叫。当然,找蛋也常常是青年人和成年人的娱乐活动,人们相信找到的第一个复活蛋具有特殊的意义,如果是蓝色,就不交好运,如果是红色则预示三天幸运。[10] 这表明,尽管复活蛋可以染成各种颜色,包括黑色,但红色是幸运的象征,最受人们喜爱。

      2)扔蛋

      扔蛋比赛是孩子们复活节的集体游戏。大家各自带着自己用煮熟的鸡蛋染成彩色的复活蛋,选择带有斜坡的草地,在同一个起点上举行往前扔蛋的比赛。谁的鸡蛋扔得最远而又能最后保持完整无损,那么就是获胜者。我在阿村观察了博物馆组织的扔蛋游戏。由工作人员化妆而成的大复活兔发给孩子们每人一个染成彩色的熟鸡蛋,让大家横着排成一行。她先给孩子们作了一个示范动作,然后喊口令一起扔。但是游戏规则不是谁扔得最远而又完整为获胜者,而是谁扔的鸡蛋破碎了谁就可以把蛋吃掉。有个小女孩扔了七八次那鸡蛋还没有破,她每次都要飞跑下坡捡回来重新扔,急得对妈妈直喊“怎么还没有破“。组织者改变了游戏规则,本来应该是获胜者,现在却变成了落后者。

      博物馆开放日的扔蛋游戏(图)

      3)偷蛋

      在地上用复活蛋组成一个圆圈,有一个孩子坐在圈内,带一把哨子看守。其他孩子在圈外,试图偷蛋。如果偷蛋者被守望者抓获,守望者就大声吹哨,那么这个偷蛋者就被罚出局。直到最后只剩两个复活蛋,那么游戏就结束。偷蛋最多的孩子为获胜者。

      博物馆开放日的偷蛋游戏(图)

      4)挖蛋

      这是一个适合于幼童的游戏,行为十分温和。几个孩子围坐成一圈,中间堆放着一个小沙丘,沙丘上放一个复活蛋。每个孩子用小勺依次在沙丘上靠近复活蛋的地方朝自己的方向扒一下沙子,轮到谁扒的时候复活蛋倒下,谁就是获胜者。

      博物馆开放日的挖蛋游戏(图)

      5)抽蛋

      所谓抽蛋实际上是用枝条抽打的方式来索要复活蛋,常常是多个孩子一起进行。新生的枝条是生命枝条,象征着新生和生育,可以带来吉祥和好运。抽蛋的时候,每个孩子手里都拿一枝新鲜而又结实的桦树枝或者柳树枝,挨家挨户沿街而行,一边唱抽蛋的歌诀,一边用树枝抽打住家的窗子或者房门。歌词有多种版本。我采访的一位村民小时候亲自经历过抽蛋,至今还能够背诵下来:“ 抽打抽打, 复活蛋,如果不给复活蛋,把你的屁股打两半。“ 房主听到抽打声,要开门送给孩子们复活蛋或者其他甜食。这时候孩子们便喜笑颜开,转而轻轻用枝条抽打房主的背部和臀部,象征着为他驱赶冬天,祛除疾病,以作为获得礼物的感谢。抽蛋的游戏以前只是局限于附近熟悉的邻居,后来则扩大到全村的住家,甚至还去商店和其他店铺唱歌索要。[11] 在阿村,因为孩子稀少,现在已经见不到抽蛋的游戏。

      4.复活火

      复活火是德语区复活节一个相当普遍的习俗,早在十六世纪就有记载,至今仍然相当盛行。复活火又分为社区复活火和家庭复活火两种。

      以前,在点燃复活火的前几天,村子里的青少年就要挨门挨户收集木材、树枝、稻草和油桶。人们相信复活火具有强大的治疗效果,火焰照耀眼睛可以预防眼病。如果是从树林子偷来的木柴在圣周星期六晚上点火则效果更好。有的地方孩子们手持自制的火把在田间或者围着篝火奔跑。男孩子不仅用木炭涂抹自己的脸,还往姑娘们脸上抹黑。还有的地方把复活火烧后的木炭和草灰带回家去,撒在墙根或者牲畜圈里,认为可以保护院子免遭不幸,保护牲畜不生疾病。如果把草灰撒在田里,则认为可以预防田鼠和害虫,同时还可以防止家畜生病遭灾。在中部哈茨和绍陵一带丘陵地区有远近驰名的滚火习俗,人们用油桶和稻草做成火轮,点燃后滚下山坡。火球翻滚,十分壮观。[12] 还有的地方扎一个稻草人象征冬天,一个男少年象征夏天,在冬夏之争中夏天获胜,而象征冬天的稻草人被烧掉或者被扔进水里。[13] 今年复活节之前勃兰登堡州电视台报道了一个象征冬天的巨型稻草人在复活节前夜将被烧掉的消息,这是由地方政府组织的大型的社区复活火活动。

      在一般的村子里,现在的社区复活火由村委会出面组织,由村里筹备木材和树枝,不必再让孩子们家家户户收集了,而且现在村子里也不像以前有那么多的孩子。村子里筹办复活火必须事先向政府有关部门提出申请,批准后方可举办。由于社区复活火规模大,火势强,所以届时必须要有警察在场,负责监管和维持秩序,并且必须要有消防队和消防器材在场,准备随时灭火,以防篝火失控引起火灾。巴城的当地报纸MOZ在4月1日,圣周星期四,以“哪里点燃复活火“为题刊登了巴城地区关于点燃复活火的消息,共有四处,分别将在圣周星期四的17点和19点,圣周星期六的15点和18点开始点火,欢迎当地居民前往观赏。在方圆不到10公里的地区就有四处大型的社区复活火,可见社区复活火的习俗至今仍然盛行。阿村往年也点燃复活火,由阿村的志愿者消防队具体承办,时间是在圣周星期四的傍晚,地点是在教堂后面的草坪上。但是阿村今年却没有筹办复活火,只是在教堂后面的草坪中央留下一片用石块铺就的复活火专用场地。

      阿村复活火固定场地(图)

      家庭复活火的地点是在私人住家的院子里。政府有关部门规定,家庭复活火堆柴的占地面积不得超过1平方米,如果超过就必须事先申报。因为如果柴薪过多,火势过大,消防队可能会误以为是火灾而前来救援。另外的规定是,复活火所用的木材、树枝必须是干柴,以防止产生烟雾,污染环境。我的房东于复活节晚上在院子里举办露天餐会招待客人,在七点钟左右点燃了复活火。引火用的细小的干树枝是房东自家准备的,早早地堆放在院子的空地上,而大块的木材是客人开车带来的。在点火之后,火焰熊熊,十分旺盛。因为复活节之夜还相当冷,大家围着火堆烤手、烤脚,转动身体烘烤前后面。客人不断地从车上取下木材添加,火堆燃烧了将近两个小时。而附近邻居的复活火围着一群年轻人,从下午五点钟点燃,大家围着复活火谈笑聊天,不断加柴,一直烧到深夜十二点还没有散去。

      房东的家庭复活火(图)

      5.复活水

      水是生命和生育的象征,所以复活节对水十分重视,因而形成了有关复活节取水的民间信仰和节日行为。阿村一带和德国许多地区都流行着取复活水的习俗。人们相信复活水有疗病的功效。如果用复活水洗眼睛,眼睛就会格外明亮; 如果用洒了复活水的面包喂家畜,家畜就不会生病。复活节凌晨,一般在天亮前后,多是由姑娘或者家庭主妇带着瓦罐到泉边或者小河边取水,河水要向东流。水罐或者水桶要以前没有使用过的。因为水是生育的象征,所以在取水时和在回家的路上不允许说话,也不能出声,而且一路上不能漏水或者溅出水滴,直到把水放到家中才解除禁忌,这样就能够保持复活水的疗效,保护家庭全年免遭疾病和灾难。有的地方姑娘们相约早起,结伴而行,一起静悄悄地前往河边取水。取水时,桶口要迎着水来的方向,并且要轻轻地念诵:“清水来自复活泉,使我的眼和心清又亮,保佑我的婚姻美满,保佑我的灵魂健康。“ 取水后再用右手把水罐举在空中画三次十字,然后尽快离去,在河边不可长时间徘徊或停留。在返回的路上,常常会有小男孩搞恶作剧,想方设法试图打破姑娘们的沉默,故意引逗她们发笑。有的姑娘因为憋忍不住而发笑或者叫出声来,破坏了复活水的效力,那么她就必须返回河边重新取水。因为阿村现在没有小河,所以阿村近年已经没有了取复活水的习俗,而附近的巴城小溪潺潺,此俗仍存。我的房东就讲述了他在巴城郊区的一位朋友带两个儿子取复活水的故事,因为小儿子调皮射了大儿子一箭,大儿子失声喊叫,致使复活水失去了效力。

      复活节清晨取复活水 [14](图)

      6.复活节的社交和礼物馈赠

      民间的复活节是一个家庭节日,社交和礼物馈赠主要局限于家庭和亲属圈子之内。在可能的情况下,儿女们要前往探望父母,或者父母到儿女家,共度节日。兄弟姐妹之间也互相拜访走动。因为在德国圣周星期五和和复活节星期一都是法定假日,那么复活节假期长达四天,为家庭团聚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远道的亲属常常在圣周星期五或者星期六启程探亲,在复活节星期一返回自己的家。在阿村,复活节的中午和下午,许多家庭都在院子里举行露天餐会,春日和煦,欢声笑语四处荡漾,不绝于耳。晚上则可看到一些院子里挂的举行夜宴的彩灯和熊熊燃烧的复活火,处处呈现出欢庆的景象。

      民间的复活节是庆祝春天复苏的节日,是庆祝新生和生命复苏的节日,也是孩子们的节日。一般来讲,复活节不是子女给父母和长辈送礼物,而是父母、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等长辈给孩子们送礼物。我调查了几位老太太,问她们在复活节获得了什么礼物。她们调侃地说:“我们什么礼物也没有得到,我们只是送礼物。“ 然后讲述怎样给孩子们画复活蛋,买什么礼品。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老年人确实在复活节不得礼物,只送礼物。博物馆化妆成复活兔的斯宾格女士说,她以前每年都到慕尼黑女儿那里过复活节,今年去不了,就给小外孙和外孙女寄去了两个包裹,除了复活兔、复活蛋等甜食之外,还给小外孙寄去一个足球和一双踢球的运动鞋,给外孙女的礼物是索尼的游戏机。这些礼物对一个收入菲薄的博物馆临时工来说是相当昂贵的。复活节最受孩子们喜爱的找蛋游戏实际上就是寻找父母以及其他长辈赠送的复活节礼物,除了应节的复活兔和复活蛋之外,各种儿童玩具最为常见。

      邮寄复活节贺卡也是节日交往的方式之一,但是复活节贺卡远远不如圣诞节贺卡那么流行。复活卡多是复活兔送彩蛋的主题,有的也只有复活兔或者只有复活蛋。对于远方的亲友,邮寄复活节卡是借机加强联系的有效方式。德国人做事认真,关系友好的邻居之间祝贺节日常常不只是见面时的口头问候,除了在房门上挂礼物之外,有时候也投递复活节卡,通过节日贺卡这种书面的比较正式的方式来贺节。我家就多次收到德国邻居投入信箱的的复活卡和清晨放在门前送给孩子的礼物。我也多次收到阿村老村长寄来的复活卡,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满了节日祝福的话语。

      复活蛋是复活节最重要的礼品。无论是父母给孩子的复活节礼物还是情人、朋友间的相互馈赠,以及复活节期间登门做客,复活蛋都是不可或缺的礼品。我的房东因为没有儿女,来访的客人是邻村的朋友,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男的是暖气铺设技工,女的是巴城市长的秘书。他们带来的礼物是一盘精心装饰的复活蛋和两瓶自制的蛋黄利口酒,此外还有供烧复活火用的木材。这个复活节礼盘用绿叶铺底,边上立着插有迎春花嫩枝的8个空蛋壳,四个绿色,四个素色。里面放者8个煮熟的染色鸡蛋,三个红色,三个蓝色,一绿一橙。中央是一个陶土烧制的小兔子,红土原色。复活兔、复活蛋和迎春花,这些都是典型的复活节节物,典型的春天的象征。

      简而美的复活节礼物(图)

      同时,复活蛋还是邻里之间相互沟通和增进联系的绝佳使者。在复活节凌晨,我的房东就把装有复活蛋和复活兔的礼品袋悄悄挂在邻居房门上。他解释说,一定要在夜间或者天亮之前送去,以免被人看见,因为人们传说是复活兔送来复活蛋,当然不能让邻居发现是我送去的。这家邻居也在复活节前夜给我的房东送来了复活蛋和复活兔,也是挂在房门上。这些复活蛋有煮熟的鸡蛋也有巧克力彩蛋。这些精致而味美的礼品可供食用,一大早就被摆上了餐桌,成为复活节早餐的一部分。

      复活蛋还是一种表达爱情的别有风趣的方式。在南德地区,姑娘们通过赠送红鸡蛋来表达对自己意中人的爱慕。在复活节这天,或复活节星期一,男孩子到同年龄段的女孩子家索要染成红色的熟鸡蛋。他们故意在女孩子的门前制造噪音,以引起姑娘的注意,但是不可以按门铃。这个受访的姑娘可以开门给他一个红鸡蛋,也可以让他吃闭门羹。最后,小伙子们数一数自己获得的红鸡蛋。谁拥有的最多,就表明谁最受欢迎,最为姑娘们爱慕。

      7.复活节饮食

      复活节最为重要的食品就是复活蛋了,用煮熟的鸡蛋染上各种颜色,当然还可以食用。最早只是染成红色,后来才使用其他颜色。在阿村,煮熟的彩色鸡蛋不仅是相互赠送的节日礼物,而且是复活节早餐的必备食品。只是他们平时煮鸡蛋都煮得很嫩,蛋黄还处于流体状态,而作为复活蛋要煮得时间长一些,蛋黄要结成硬块,以便在相互赠送或者摆放时不会破碎。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西部地区,还有复活节全天要吃23个鸡蛋的习俗,早晨吃5个,下午吃18个。人们认为,复活节吃23个鸡蛋就不会遭灾遭难。[15]

      面包圈和其他固定形状的烤制品是复活节的节日食物,有的地方用面包圈装饰复活节彩杆。但是更多的地方是烤制羊羔形、兔形、心形,鸡形和太阳形状的甜面包,阿村称其为复活节面包。在西部天主教地区,在圣周星期三就要烤制蛋糕和特定性状的面包,在绿色星期四要吃绿菜和生菜。在圣周星期五不能吃肉,烤蛋糕也不能用动物油和黄油,不能喝全脂奶。可以吃鱼,但是吃鱼的习俗并不普遍。[16] 在阿村没有用面包圈装饰复活树或者彩杆的习俗,但是圣周星期五不能吃肉,只能吃鱼,这却是普遍遵循的饮食禁忌。

      烤羊肉也是复活节的节日食品,早在7 世纪就已经见诸记载。这个习俗与古代犹太人在逾越节用羔羊祭祀有关。[17]由于许多德国人不喜欢吃羊肉,所以这道菜在阿村的家庭节日食谱中并不普遍。但是在阿村附近的德国餐馆中却是复活节的主菜。这个餐馆在院子里有一个特制的烤炉,每年只在复活节烤全羊,提供烤羊肉。在复活节这天以及次日的复活节星期一,这个餐馆的全部餐位都被预订一空,而来订桌的都是家庭,多是全家和来访的亲属一起来这里举办节日宴会,品尝风味独特的烤羊肉。

      节日行为与社会系统

      从历史中可以获知,节日节庆在所有时代的人类共同生活中都占有重要的位置,毫无疑问可以看作人类行为的普遍表现。[18] 通过节日研究可以开启探求某一时代日常生活和国民性格的大门。[19] 每一个民族以及每一个地区都有自己独特的节日活动。节日是传统文化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节日是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地区的民众对文化传统的活生生的集体记忆,可以集中体现一个民族的民族性格或者一个地区的地方特色,并且可以体现一个时代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发展水准。因为一定的节日行为是在一定的社会系统中形成和衍变的,它是这个社会系统的产物,又是这个社会系统的风向标,具有很深的文化蕴含,所以观察和研究节日行为有助于剖析和理解社会系统和民族文化。

      关于节日的理论,最为普遍的看法是认为节日区别于平日,节日是与平日相对立的概念。[20] 韦伯还把平日与非平日的概念相对应。[21] 节日有别于平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与平日有别的日子不一定就是节日。节日在古代是与祭神有关的神圣的日子,在当代则是在价值评判上“高于“平日的日子。有的理论强调节日是对一定的时间周期具有节奏感的划分。[22] 有的理论强调节日礼仪与人生礼仪一样,具有通过仪式的效用,是从一种状态转变为另外一种状态的过渡 。[23] 还有的学者强调节日的社区性,认为没有作为节日承载者的社区就没有节日的存在,进而把节日的结构分为三个组成部分,即社区、形式和意义。[24] 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节日和节庆是一种社会现象。社会学只是对这种具有普遍性的社会现象感兴趣,而不是对其成因和人的本性的阐述感兴趣。它不追问什么是节日节庆,而是追问它们是怎样运作的以及为什么会这样。[25]

      节日属于风俗习惯的范畴,而每一种风俗习惯都具有四个维度,即历史的维度,社会的维度,结构的维度和功能的维度,也就是说,每一个节日都具有一定的历史渊源,都提供了社区聚集和沟通的机会,都具有由不同的因素组成的外在形式,都具有一定的动机或目的。[26] 如果说历史学和民俗学对节日的历史渊源和外在形式更感兴趣的话,那么社会学和文化人类学则对节日的社区行为和社会功能更加关心。

      关于复活节的历史源流以及阿村复活节的节日形态前面已经作了陈述,现在着重从结构的维度和功能的维度作进一步的分析。拉尔斯 · 戴勒强调社区的重要性,他的节日结构模型值得赞赏。但是从阿村田野调查的资料来看,这个节日模型并不完全适合于复活节的结构。阿村的复活节是由两个系统构成的,即宗教系统和民间系统。节日行为是在两个不同的社会系统中运作的,不同系统的节日行为具有不同的性质和功用,而戴勒的节日模型仅仅可以表达其中的一个系统。

      阿村复活节的两个系统并不是均等的,其中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十分有限。从时间上看,从圣周星期五到复活节,仅仅持续三天,而且在这三天中仅仅举行两次礼拜活动。从地点上看,仅仅局限于教堂,并且是在教堂地下室的小礼拜堂举行。从参加人员上看,仅仅十人上下,不仅人数不多,而且还只是清一色的成年人。相比之下,阿村复活节民间系统的节日行为就丰富得多,不仅有家庭的装饰、拜访和馈赠,而且有群体性的儿童游戏和社区性的复活篝火。

      如果对比天主教地区的复活节,就可发现两个系统的阵势恰好相反。宗教系统强大,而民间系统弱小。这里以巴登符腾堡州的纽肯辛村(Neunkirchen)为例。我从因特网上看到纽村复活节的图片和文字说明之后,又对当地的宗教仪式和民间节日习俗作了多次电话访谈。纽村复活节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非常丰富,从时间上看,从复活节前一周的棕榈星期日就已经正式开始,不仅在教堂里举行场面宏大的礼拜仪式,而且还举行教堂之外穿越村庄的游行仪式。从圣周星期四直到复活节星期一,每天都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而且教堂严格遵循从圣周星期三的晚上到星期六的中午不准敲钟的禁忌。从地点上看,节日行为不是仅仅局限于教堂,而且还贯穿教堂之外的村庄,甚至辐射到许多家庭。从参加人员上看,不仅有为数众多的作为教徒的成年人,而且还有许多孩子。棕榈星期日的游行队伍,男女老少都参加,涉及面很广。

      穿越村庄的棕榈星期日游行[27](图)

      复活节是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基督教节日,自古以来教会就把复活节作为喜庆日,即使在教规森严的时代也允许教士在复活节与教区的信徒用有趣的童话和笑料来聊天。现在天主教的教堂也利用复活节来加强教会与民间的联系。复活节在基督教的时间序列中表示新生,也表示新时期的开始。这个时间也适合于为孩子们举行领取第一圣餐的坚振礼。复活节前一个星期的星期日是棕榈星期日,而复活节后一个星期后的星期日则是为孩子们举行坚振礼的日子,表示他们经过了告别儿童时期的“通过礼仪“而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时期。在为孩子们举行坚振礼以及复活节礼仪用品的准备上,就已经体现了社区或者群体范围的扩大。早在棕榈星期日前的星期五下午,将要参加领取第一圣餐的孩子们以及他们的父母就做成了60个棕榈彩杆,整齐有序地存放在神父的房间里。棕榈彩杆用木棍、彩蛋、黄杨树枝和白色条带制成,为此每年需用960个棉花球,480个塑料彩蛋,1080个木销。集体制作彩杆给父母和孩子们带来许多欢乐,因此每年都有许多人要求参加。这些制作棕榈彩杆的孩子和家长理所当然地都要参加棕榈星期日的仪式和游行。此外,在礼拜仪式举行之前,教堂还出售满足仪式用度之外的多余的棕榈彩杆给普通民众,只收取有限的材料费。而手持彩杆参加仪式的孩子在礼拜仪式结束之后可以把他的彩杆带回家,全年挂在房间里。这无疑拓展了宗教系统节日行为的活动空间,扩大了其影响范围。这个在棕榈星期日祝圣过的彩杆保存经年,到第二年的圣灰星期三,也就是是基督教教会年历大斋期(四旬期)的第一天,参加教会举行的涂灰礼,把代替棕榈叶的绿枝烧成灰,然后以此在教友的额头涂上十字,作为悔改的象征。棕榈彩杆的保存时间将近一年,有效地延长了棕榈星期日宗教仪式产生影响的时间。

      自己动手做棕榈彩杆[28](图)

      在纽村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中,也含有与民间系统节日行为相同的成分。在复活节前夜,在教堂外面也点燃复活火,这里称为复活节圣火,只是火堆不大,先由神父祝圣,然后以复活圣火点燃新的复活节蜡烛。在其后的教堂仪式中,也备有复活水,先由神父祝圣,然后把已经点燃的复活节新烛在复活水中浸三次。复活火和复活水在两个节日系统中尽管有着共同的名称和相似的寓意,但却具有不同的节日行为形态和不同的功能。

      神父为复活火上祝圣[29](图)

      复活节星期一的弥撒依然庄严隆重[30](图)

      纽村教堂还吸收了民间节日系统中找蛋的节日行为,在复活节星期一上午的家庭礼拜仪式完毕之后,接着让孩子们在教堂外面的草地上寻找复活蛋,这样可增加宗教节日行为的生动性和吸引力。同时,宗教的节日行为还利用棕榈彩杆这个节物作为媒介加强与民间社会的沟通。除了参加仪式的棕榈彩杆之外,额外的彩杆在棕榈星期日的礼拜仪式之前低价卖给对此感兴趣的村民,只收取相应的材料费。参加仪式的孩子在礼拜仪式结束之后允许把自己的彩杆带回家。但是神父对孩子们再次强调这些祝圣过的彩杆的宗教意义,让大家不要把彩杆作为迎接春天的装饰品去理解,而是要作为具有神圣意义的物品挂在房内墙上,作为耶稣复活的纪念品来保存,这样对全家才有保护作用。这说明,尽管教堂吸收民间系统的节日行为来丰富宗教系统节日行为的内容,但是仅仅是吸取其形式, 却尽力排斥民间节日行为的意义。另一方面,在教会势力极力排斥节日行为的民间阐释的同时,民间传统的维护者在复活节的阐释上也致力于去基督教化,努力确立其农民习俗的性质,并为此而追溯古老的节日根源。[31] 这也说明,宗教系统和民间系统是两个各自独立、相互分离的系统。但是两个系统的节日行为又处于同一个节日名称之下,处于相同的节期,并含有相同或者相近的节日意义。

      在阿村复活节中,宗教系统和民间系统这两个社会系统的节日行为几乎是完全分离的,并不存在相互渗透和交叉,唯一把两个系统连接在一起的是节日的意义,即两个系统节日行为的核心意义都是庆祝复活和新生。阿村复活节的结构示意图如下:

    宗教系统  民间系统(表)
      

      纽村复活节的内部结构也是相互独立的二元结构,只是两个系统的复合部分比阿村更大些,不仅意义上重合,都是表示新生,而且社区部分也相互交叉,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和民间系统的节日行为相互渗透。纽村复活节的结构如下:

    宗教系统  民间系统(表)

      从复活节的节日形态看,阿村的复活节和纽村的复活节有着重大不同。这不仅是由于新教地区和天主教地区不同教派影响的原因,而且与东德地区和西德地区曾经实行不同的社会制度有关。阿村的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那么薄弱,是与民主德国时期抑制宗教的发展,致使民众的宗教意识淡薄相关,五十年社会主义制度的社会大环境对传统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一个德东小传统。纽村的宗教系统的节日行为那么丰厚,是与南德地区天主教盛行,并且未曾中断传统的社会环境紧密相连的。但是,尽管两个地区的节日行为从形态上看有着较大的差别,它们却具有相似的结构和相近的功能。

      如何理解这个现象呢? 现实已经给了我们直截了当的回答: 因为阿村和纽村的复活节都是复活节,而且都是典型的德国复活节。这个简单的事实其实蕴含了很深的道理。笔者认为,要分析和理解一个节日,关键是要抓住核心节日行为和核心节日意义。核心节日行为往往集中体现了核心节日意义。正如西蒙、韦伯、帕森斯和卢曼等社会学家所强调的社会行为和社会系统的关系。意义伴随着所有的行为,这不必总是为人们所意识到。意义是媒介,是运用语言进行人际沟通的媒介。意义在社会中,尤其明显的是在当代社会中,成双倍、成多倍地拓展着现实。[32] 阿村和纽村宗教系统的复活节核心节日行为都是耶稣的受难和复活仪式,其核心节日意义都是纪念耶稣复活。阿村和纽村民间系统的复活节核心节日行为都是家庭团聚和送复活兔、复活蛋,其核心节日意义都是欢庆春天的到来,而两地宗教系统和民间系统复活节的核心意义都是欢庆复苏和新生。纽村把部分民间节日行为吸收进宗教系统,这是宗教系统在其核心行为基础上的扩展。阿村的社区复活火、家庭复活火、河边取复活水,以及西部一些地区的举火把、滚火轮,是民间系统在其核心行为基础上的扩展。巧克力复活蛋、塑料复活蛋、超重玻璃复活蛋,商场的巨型复活蛋,这些都是复活蛋的扩展。复活节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在当代社会中成双倍、成多倍地的拓展着现实,丰富了节日形态,扩大了节日范围。只要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存在,节日就能长期存在,就能够承载这个节日的传承,承担这个节日的主要社会功能。只要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存在,节日就能演变,就能扩展,而又万变不离其宗,保持这个节日的主要特性。阿村和纽村复活节核心和附加部分的对比如下:

    复 活 节  宗 教 系 统  民 间 系 统 (表)

    阿村
    纽村
    阿村
    纽村

    核心行为
    耶稣受难、复活仪式
    耶稣受难、复活仪式
    复活兔、复活蛋
    复活兔、复活蛋

    附加行为

    棕榈星期日仪式、游行、禁钟、彩杆送家、涂灰礼
    馈赠、拜访、找蛋、复活火、复活水、游戏、复活树、郊游踏青
    馈赠、拜访、找蛋

    核心意义
    纪念耶稣复活
    纪念耶稣复活
    春天复苏、家庭节日
    春天复苏、家庭节日

    附加意义

    展示宗教神圣、 扩大教会影响
    游戏娱乐、驱冬迎春、美化环境
    儿童娱乐


      在纽村,宗教节日系统十分强大,而民间节日系统相对薄弱,诸如社区复活火和家庭复活火,民间复活水等民间节日习俗都不存在,家庭中用彩蛋装饰的复活树也很少见。无疑,这是由于强势的宗教节日系统挤压了民间节日系统的生存空间。在阿村,民间节日行为丰富多彩,而宗教节日行为比较贫乏。这或许是由于人们不去教堂而有着较多的余暇,可以更从容地筹办家庭和社区的节日活动。因为节日的时间资源是有限的,人们对于节日的精力投入也是有限的,顾此则失彼,不可能两全其美。

      从对阿村复活节的考察以及与德国其他地区复活节的比较中可以看出,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是整个节日的基础和框架,在这个基础之上和框架之内可以适度变通,灵活增减附加行为和附加意义。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犹如雪球的中心,而附加行为和附加意义犹如雪球滚动时增添或者减少的雪层。所谓节日民俗的传承,主要是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意义的传承,而所谓节日民俗的变迁,主要是节日的附加行为和附加意义的变迁。从民俗学的角度来看,节日活动是一种传承文化,是从前辈接过来和对后辈传下去的习俗,是一种核心行为和核心价值的质的保持。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节日活动是一种社会行为,是一种群体性和社区性的社会活动,因而必须要与它所处的变化中的社会系统和社会环境相适应,并且要尽量满足变化中的社会的需求,这常常体现为附加行为和附加意义的变通,即量的演变。因为社会变迁的速度和烈度都远远大于文化变迁,因此节日民俗的衍变也往往从其外围附加部分开始。如果由于量变的积累引起质变,造成附加成分与核心成分的换位,或者急剧的社会变革引发节日的核心行为和核心价值的突变,那么这个传统意义上的节日就将不复存在。

      
  • Besonders danke ich Frau Martina und Herrn Siegfried Krügel, Frau Heidi und Herrn Helmut Krebs aus Altranft, Herrn Peter Natuschke und Frau Angelika Griebnaw vom Brandenburgischen Freilichtmuseum Altranft sowie der Seelsorgeeinheit Aglasterhausen-Neunkirchen für Ihre Informationen und Hilfe.

      [1] Alois Döring:Rheinische Bräuche durch das Jahr, Köln:Greven Verkag, 2007, p.163.

      [2] Georg von Gynz-Rekowski. Der Festkreis des Jahres, Berlin:Union Verlag, 1985, p.117.

      [3] Jacob Grimm. Deutsche Mythologie, Göttingen 1835, p. 180.

      [4] Jan de Vries:Altgermanische Religionsgeschichte, Berlin:de Gruyter, 1970. Oswald A. Erich u. Richard Beitl:Wörterbuch der deutschen Volkskunde, Stuttgart:Alfred Kröner Verlag, 1974, p. 619.

      [5] Oswald A. Erich u. Richard Beitl, p. 628.

      [6] Dietmar Sauermann:Ostern in Westfale, Münster:F. Coppenrath Verlag, 1981, p.217, p.244.

      [7] Dietmar Sauermann, p.274.

      [8] Alois Döring, p.183.

      [9] Oswald A. Erich u. Richard Beitl, pp.619-621.

      [10] Oswald A. Erich u. Richard Beitl: p.620.

      [11] Dietmar Sauermann, p.273.

      [12] Oswald A. Erich u. Richard Beitl, p.623.

      [13] Frauke Stobbe-Rosenstock. Osterschmuck und Osterbräuche, Stuttgart:Ulmer 1999, S. 66.

      [14] Frauke Stobbe-Rosenstock, pp.12-13.

      [15] Dietmar Sauermann, p.69.

      [16] Dietmar Sauermann, pp.130-132.

      [17] Alois Döring, p.172.

      [18] Winfried Gebhardt.Fest, Feier und Alltag. Über die gesellschaftliche Wirklichkeit des Menschen und ihre Deutung, Frankfort/M u.a.,Peter Lang Verlag, 1987, p.11.

      [19] Lars Deile.“Feste-Ein Definition“, in: Michael Maurer(Hrsg.).Das Fest. Beiträge zu seiner Theorie und Systematik, Köln u.a.:Böhlau Verlag, 2004, p.1.

      [20] Lars Deile, p.4.

      [21] Max Weber: 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 Grundriss der verstehenden Soziologie, Tübingen:Mohr Verlag, 1976, p.245.

      [22] Michael Maurer. “Prolegomena zu einer Theorie des Festes“, in: Michael Maurer(Hrsg.).Das Fest. Beitraee zu seiner Theorie und Systematik, p.26.

      [23] Sylvia M. Schomburg-Scherff. “Nachwort“, in: Amold van Gennep:Uebergangsriten, Frankfurt u. New York:Canpus, 1986, pp.238-246.

      [24] Lars Deile, pp.8-10.

      [25] Harald Homann:“Soziologische Ansaetze einer Theorie des Feste“, in: Michael Maurer(Hrsg.).Das Fest. Beiträge zu seiner Theorie und Systematik, pp.99-100.

      [26] Alois Döring, p.26..

      [27] Seelsorgeeinheit Aglasterhausen-Neunkirchen.

      [28] Seelsorgeeinheit Aglasterhausen-Neunkirchen.

      [29] Seelsorgeeinheit Aglasterhausen-Neunkirchen.

      [30] Seelsorgeeinheit Aglasterhausen-Neunkirchen.

      [31]Michael Maurer:“Zur Systematik des Festes“, in: Michael Maurer(Hrsg.).Das Fest. Beiträge zu seiner Theorie und Systematik, p.70.

      [32] Harald Homann, pp.101-102.

      (简涛:德国柏林自由大学东亚研究所,民族学博士 柏林14195)

    [ 本帖最后由 王霄冰 于 2012-3-5 13: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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