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珠 北门校之46
对冯宁国，我们是又爱又恨。
课余时间下象棋的，有一段时间特别多，那是徐老师不忙时，抽空给我们讲解象棋规则与走动技艺，车走直路马踏斜，卒儿过河惹不得，连环马，当头炮什么的。徐老师是代课老师，家里事多起来，就不常在校，一下课就走了。军棋，跳棋，五子棋就流行开了。王子棋最简单方便，军棋得棋盘，麻烦，最繁琐的，是跳棋了。六色棋字，一粒粒一玻璃珠在棋盘的孔洞里滚动，跳动，连环跳，在对方搭桥拆桥断路后跳，在自己搭桥时防止对方借路时跳，两人跳，参人跳直至六人一齐跳，终于成功达到自己的目的地。
冯宁国说，我们打弹珠吧。钢珠，圆溜溜，明晃晃，亮晶晶的，在地面上挖三个洞，几人十几人同时进行，出手板手背定次序，第一个走动者当然占先了。一尺或两尺，划线而定，那是起步点。轻轻用指尖，按住钢珠在指肚上，弹出。另一位同学追赶上来，第一个走毕三个洞的，谓之成精，可以随意的弹击别人的钢珠了，击中就成为自己的，可能继续打别人的钢珠。直到有一次没打中，由下一位继续。班上钢珠都成为冯宁国的，口袋里装满了钢珠，沉甸甸的，冯宁国得意洋洋地分发战利品，算你们借的，一天以后借五还六，两天以后借五还七，三天以后呢，借五还八喽。不怕你借，就怕你不借，我们气愤愤地拿过钢珠，新一轮点头开始了，冯宁国不再独占第一，有输有赢的。他说，我们玩这些钢珠多没意思呀，就玩玻璃珠吧。
残破废弃的玻璃珠，替换了钢珠，新一轮战场在校园内拉开了。班主任冯老师喊叫冯宁国，不准在操场挖洞，你看，好好平整地面，你们打洞多难看。还有，不准玩钢珠，小心吞到肚子里去了。转身见冯老师走远了，出大门过北街到北坡那边去了，冯老师的寝室最近搬家了，在北坡边平房最北头那一间，不过学校来，是看到我们的。虽说她常常到学校这边来，可是我们眼更尖的，继续挖洞，大一点的洞，玻璃珠比钢珠大得多，这洞如果太小，滚动时掉下去，又会弹跳出来的。太深，掉下来又无法扣出来，比玻璃珠大半圈，最好。冯宁国的玻璃珠刚刚成精，才打中一位同学的，上课铃声响起了。下一节课接着来，我可是成精了，你们等着让我打吧。下课后，大家再也不承认上一次结果，重新来，过了一节课啦，怎么能够接着算，你今天吃得饭，能够算是明天昨天的？
好，冯宁国眼睛翻起，白白的眼仁瞪一下，又一下。才几分钟，我们十几人全军覆没了。再下一节课，又是十几位同学全军覆没。直到全班同学的玻璃珠都到他的口袋里，借我们一粒，借五还六，明天还你，怎么样？冯宁国翻起白眼，不借，我就喜欢玩玻璃珠，听着响心里就舒服。他摆动着口袋，灰布衣服口袋里，玻璃珠撞击声，清脆悦耳，诱人心弦。我这儿有一粒跳棋子，红色的玻璃珠，你看，一位同学拿出自己宝贝，那是他偶尔拿到学校来下跳棋时，里面多的一粒，就留下把玩了。好，冯宁国说，我跟你来玩，不许后悔。那得让我先走，我可是完整的跳棋子。
冯宁国蹲下身子，一膝半曲以手支撑一膝点地，指尖的玻璃珠轻轻的滚动着，在别人停留在第二洞时，就成精了。那粒漂亮的一玻璃珠，跳棋子成为他的玩物，明天我会赢回来的，你等着。这粒跳棋子真漂亮，买给我吧，一分钱，怎么样，一位女同学说，冯宁国转手得了一分钱。这仅仅是开始，跳棋子由一分钱一粒定价，同学们与冯宁国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只是最终的胜利总是属于冯宁国。冬天到了，雪花覆盖了操场，冯宁国清扫出一场场地，同学们自己用小刀挖出三个洞，大家不再由他挖洞，谁个知道他是不是做了手脚？那种洞只是便于他的玻璃珠进洞呢？为什么别人的即使跳进去，又轻轻的弹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奥妙不成？于是乎，这些挖洞的程序，由大家分包了，不再由冯宁国动手。冯宁国绣手于旁边，我还没愿意动手呢，太冷了，你们安排我赢你们的，还不好吗？
嗯，一共十粒，共二毛钱，冯宁国说，冬天时，玻璃珠涨价了，冯宁国说是天冷，击中率在低，而且赢得也辛苦，是不？
冯宁国没有父亲，两个妹妹读小学，母亲在棕床场上班，工资极低的。从跳棋子进入买卖后，他再也没有饿着肚子上早课了，全校的同学没有一个赢得了他。那些跳棋子，每天流动在他与同学们之间，变成一分分钢蹦，变成油条芝麻饼麻花，还有作业本三角板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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