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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钟老】*钟敬文先生生平与传记*

【怀念钟老】*钟敬文先生生平与传记*



钟敬文(1903年3月20日-2002年1月10日)



  人民的学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钟敬文先生因患老年性综合症,医治无效,于2002年1月10日零时1分在北京友谊医院不幸逝世,享年100岁。

  钟敬文先生是我国著名民间文艺学家、民俗学家、教育家、诗人、散文家,曾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名誉主席、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中国民俗学会理事长、名誉理事长、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主任等职。

  钟敬文先生,原名谭宗,又名静闻、金粟。1903年3月20日出生于广东海丰。

  1920年,先生年仅17岁,就读于海丰陆安师范学校,因感受了“五四”的春风,与同学们一道宣传演讲,抵制日货。正是这样的人生实践,使先生产生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1922年陆安师范毕业后,他留在家乡当了一名小学教员,这一时期他受到新文化思潮和北大歌谣学运动的影响,对民间文学发生兴趣,开始搜集、整理民间歌谣故事等,并在北大《歌谣》周刊陆续发表了《读〈粤东笔记〉》、《南洋的歌谣》、《海丰人表现于歌谣中之婚姻观》。同时开始写作白话新诗,1923年与两位好友共同出版新诗集《三朵花》。

  1926年夏,受彭湃、聂绀弩的影响,为了寻求更充沛的思想滋养,先生来到了当时的国民革命中心广州,这是先生走上治学生涯与追求真理之路的关键一步。在岭南大学工作、学习之余,先生利用图书馆开始了民间文化的研究工作,整理了《粤风》等民俗文献。并结识了冼星海、刘谦初等进步人士,开始阅读包括《宣言》在内的革命书刊,给《少年先锋》写稿。这一年他整理的第一本故事集《民间趣事》在北京北新书局出版。

  1927年春,新文化运动的先驱鲁迅先生来到广州,钟先生兴奋地邀约一批青年朋友拜见了鲁迅先生,并广泛搜集有关鲁迅先生在羊城的行踪,编成《鲁迅在广东》一书,由上海北新书局出版。同年秋天,先生经顾颉刚介绍,转入中山大学,担任中文系助教并教授预科国文。这时一批原北京大学歌谣研究会与风俗调查会的骨干如顾颉刚、容肇祖、董作宾等聚集中大,他们继续开展在北方从事的新学术事业,钟先生便成为积极参与者与组织者。他协助顾颉刚等成立了我国第一个民俗学研究组织——民俗学会,创办民俗学讲习班,编印《民间文艺》、《民俗周刊》及民俗学丛书,积极宣传与推进民俗学这门新学问。这一时期钟先生出版了《荔枝小品》、《民间文艺丛话》等文艺与学术专集,在文艺界学术界崭露头角。

  1928年夏,正当先生努力追求思想与学术进步的时候,遭逢了涉世以来的第一次打击,学校保守势力借口钟先生经手付印的《吴歌乙集》问题,解除了他的教职。在钱塘江潮水高涨的时候,钟敬文应朋友刘大白之邀,到了杭州。

  在杭州,钟先生热心于散文、小品的写作,出版了《西湖漫拾》(1929)、《湖上散记》(1930)等散文集,在散文创作上取得了较大的成功。郁达夫对钟先生的散文有很高的评价:“清朗绝俗,可以继周作人、冰心之后武”(1935)。阿英在《现代十六家小品》(1935)中认为钟先生的散文不少篇章是“新文艺的小品中的优秀之作”。钟先生这些散文创作成就奠定了他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钟敬文先生在热衷于文学创作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自己研究草根文化的使命。在杭州他团结了一批同志,成立了“中国民俗学会”,编印了《民间》(月刊)、《民俗学集镌》及民俗学丛书。这一时期,是钟敬文先生学术迅速成长的时期,他致力于民间文学的搜集、研究,写下了多篇民间文学的研究文章,如《〈山海经〉神话研究的讨论及其他》(1930)、《中国民间故事型式》(1931)、《中国植物起源神话》(1933)、《中国的天鹅处女型故事》(1933)等,从而奠定了他在神话学、故事学方面的学术地位。并注意吸取国外的理论研究成果,同外国同行建立学术联系。一时间杭州成为继北大、中大之后民俗研究的重镇。1928年至1933年间,钟敬文先生先后任教于杭州高级商业学校、浙江大学文理学院、民众教育实验学校。此时,他十分强调民俗学与民间文艺学的社会教育功能,认为这是民众教育的重要内容。钟敬文先生还创办了《民众教育季刊》(后改为月刊),在季刊上专门出版了“民间文学专号”。1933年夏,他曾应江西教育厅之邀,远赴千里之外的南昌,作民间歌谣的公开演讲。

  1934年春,钟先生辞去浙江大学专任讲师的教职,与夫人陈秋帆一道东渡日本深造。在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文学部研究院,钟先生成为一名出色的研修者,他每天伏在那九层楼的图书馆里,耽读着民俗学、文化人类学等理论著作。每天的午餐是一毛钱一碗的荞麦面,为的是省下一点买书的钱。生活是清贫的,但精神却是快乐的。在跟随著名神话学家西村真次学习神话学期间,钟先生在当地的《民族学研究》、《民俗学》月刊等学术杂志发表了《老獭稚型传说之发生地》、《盘瓠神话考察》等多种关于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的论著,钟先生在日本结识了研究中国语言文学的实藤惠秀教授和增田涉、竹内好诸君,参加了中国文学研究会的活动,并发表了《中国民间文学研究现状》的专题演讲。在日本期间,他始终保持着与国内民俗学界的联系,在《艺风》杂志上主编《民俗园地》,向国内介绍民间文学、民俗学理论,从而有力地推进了中日之间民俗学民间文学的学术交流。他在《艺风》上编辑了数期学术专号,特别是撰写发表了《民间文艺学建设》这篇重要学术文章,首次提出了建立独立的民间文艺学的问题。为建设中国自己的民间文艺学学科体系作出了重要贡献。

  1936年夏,钟先生从日本回到了杭州,继续从事他所热爱的民俗学、民间文学事业。他除了担任浙江民众教育实验学校专职讲师外,还兼任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文艺导师。在《民众教育》月刊编辑了《民间艺术专号》和《民间文化专号》。他与民众教育实验学校的同事一道举办了“民间图画展览会”,展出了约3000件浙江及部分外地搜集来的民间绘画、木刻艺术品,此举得到社会舆论和各界的好评。

  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钟敬文先生投笔从戎,到广州四战区政治部作视察专员,从事鼓动群众、宣传抗日的文字工作。他跟随部队转战粤北,亲赴战地采访收集军民抗敌事迹,与陈原共同编辑《新军》杂志,还与同志一道创立了中华全国文艺抗战协会曲江分会,被选为常务理事;钟敬文先生以饱满的爱国热情写出了《抗日的民族老英雄》、《指挥刀与诗笔》、《牛背脊》等多篇报告文学。他的这些战地篇章,鼓舞着南国抗战军民。钟先生本人对有着同样爱国激情的“欧罗巴的良心”罗曼·罗兰无比崇敬,他在《纪念罗曼·罗兰先生》的一文中说:“他是我灵魂的深切的关与者。读着他的作品,我完全被带入一种比现实远为严肃和深邃的世界。”

  1941年钟敬文先生重返当时设在坪石的中山大学,先后任副教授、教授、文科研究所指导教授等职,讲授民间文学、文学概论、诗歌概论等课程。1945年中山大学迁回广州石牌,钟敬文先生继续在中大执教。1947年钟敬文先生因思想“左倾”再次被中大解职,7月在批阅完研究生考卷后,悄离广州,前往香港,任教于进步人士云集的达德学院文学系。

  1949年5月,新中国成立前夕,应党的邀请,钟敬文先生回到北京参加第一次中华全国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见到了久所敬仰的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周恩来给钟敬文先生写下了“为建设人民文艺而努力”的亲笔赠言。8月,应北京师范大学校委会主席著名语言学家黎锦熙先生之聘,钟敬文先生就任师大中文系教授,并兼任北京大学、辅仁大学教授。1952年教育部任命钟敬文先生为北京师范大学副教务长,1954年又任命为北京师范大学科研部主任。

  20世纪50年代的第一个春天,钟先生与郭沫若、老舍一道满腔热情地筹组的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宣告成立,大会选举郭沫若为理事长,老舍、钟敬文二位为副理事长,钟敬文先生主持该会的日常工作。经历了数十年的努力,中国终于有了全国性的研究民间文艺的专门机构,钟先生多年的愿望实现了,他心身畅快地工作着。他先后主持创办了《民间文艺集刊》、《民间文学》等刊物,为民间文艺研究提供了园地。在北京师范大学等大学讲授民间文学(后改名人民口头创作)课程,并创建全国第一个民间文学教研室。1953年他率先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开设了民间文学研究生班,为新中国培养该领域的高级人才。

  1954年他当选为北京市人大代表,并参加了政协全委会组织的宪法草案(初稿)座谈会,钟敬文先生充满了参政、议政的热情。可惜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将他打入了冷宫,1957年钟敬文先生被错划为“右派”,其研究部主任、校务委员、学报编委职务也被撤销,此后一段时间,钟敬文先生失去了政治权利,失去了学术研究的自由。1962年,“右派”摘帽,他悄悄地开始了学术研究,撰写了《晚清时期民间文艺学史试探》、《晚清革命派作家的民间文艺学》等至今为人称道的学术论文。接着是“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钟先生的学术生命又被无情地中断了十年之久。

  岁月蹉跎,先生弘毅之志未坠,改革开放之后,钟敬文先生获得了第二度的学术青春。1979年,年近80的他为恢复民俗学的学术地位而呼吁奔走,亲自邀约顾颉刚、容肇祖、杨堃、杨成志、白寿彝、罗致平等七位著名学者,联名倡议恢复民俗学的学术地位,建立中国民俗学学术机构。1983年,中国民俗学会成立,钟先生当选为理事长。为了推动和协助各省市这类机构的建立和发展,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末,他北至丹东,西至兰州、成都、贵阳,南至广州、桂林,东至上海、杭州、宁波,参加成立大会,参与学术讨论,进行学术演讲。

  1979年钟先生当选为北京市政协常委,是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一届评议组中国语言文学评议组成员,为我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事业的发展和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做出了重要贡献。

  钟先生十分重视民间文学与民俗学的教学科研工作,为了推进中国民间文学、民俗学的学科建设,钟敬文先生先后两次组织全国高校教师编写《民间文学概论》(1981年出版,1988年获国家教委高等学校优秀教材一等奖)、《民俗学概论》(1998年出版,1999年获国家图书奖提名奖),作为专业教材与理论普及读本。并在北京先后六次举办民间文学、民俗学讲习班及高级研讨班,为全国培养了数百名民俗学学科急需的人才。80年代初,钟先生还承担了《中国大百科全书》民间文学部分的主编工作。在钟先生等老一辈学者的共同努力下,1988年中国民俗学被列入国家二级学科目录。钟敬文先生为之奋斗了近80年的民俗学事业步入新的发展阶段。作为中国第一批博士生导师、第一批文科博士后流动站的合作导师钟敬文先生,为了培养学科建设所需的人才,始终坚持在教学科研第一线。

  新的20年,是钟敬文先生获得巨大丰收的时期。1988年他所领导的民间文学的学科点,被列为国家重点学科。1994年北师大中国民间文化研究所建立,钟敬文先生亲任所长。1997年中国民间文学学科进入了国家211工程重点建设行列。2000年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被批准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地。在这一时期,钟敬文先生领导的学科点培养了近五十位博士、博士后,以及来自国内外的访问学者,其中绝大部分成为民俗学民间文学教学研究的骨干力量。他主持的“中国民俗学学科建设的创建与实践”的教学改革项目分别获得北京市普通高等学校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2000)、教育部高等学校教学成果一等奖(2001)。

  1979年以来,钟敬文先生在科学研究上登上新的高峰,取得了丰硕成果。先后出版了《新的驿程》、《民俗文化学:梗概与兴起》、《民间文艺学及其历史》、《钟敬文学述》、《建立中国民俗学派》等十余部著作和数十篇具有真知灼见的学术论文,这些成果标示着民俗学科的不断进步,具有重大理论指导意义。他的《洪水后兄妹再殖人类神话》论文获全国高等学校人文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一等奖(1995),《民间文艺学及其历史》获民间文艺山花奖首届学术著作奖最高荣誉奖(2001)。此外,在钟敬文先生的率领下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民间文化研究所成为中国民俗学建设的重要基地,北京师范大学的民间资料库、以及建设中的民俗博物馆,已经成为开展中国民俗研究的信息与资料中心。

  钟敬文先生是一位学者,又是一位诗人。他一生嗜好诗艺,读诗、作诗、评诗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精神内容。幼年开始学习古典诗词,青年时代对新诗发生兴趣,比较起来,他尤爱古体诗词。清人王渔洋、近人黄节的诗集是他随身必带的书籍。他具有深厚的诗学修养,一生创作了大量动人诗篇,发表了精美的诗论。他的新、旧诗集仅单行本就有《三朵花》(1924)、《海滨的二月》(1929)、《东南草》(1939)、《未来的春》(1940)、《天风海涛诗词抄》(1982)等7部。他对诗歌创作理论十分重视,从20世纪20年代起,就陆续写下了大量的诗话、诗论,如《盲人摸象式的诗谈》(1928)、《天风海涛诗话》(1941)、《诗心》(1942)、《蜗庐诗谈》(1947)等,后来这些诗学理论著作汇集成《兰窗诗论集》一书(1993)。这些诗歌与诗论表达了钟敬文先生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生的体悟,以及对社会的责任与对事业的抱负。他的诗歌创作与诗学理论在中国现代诗学界具有无可替代的独特风貌。钟敬文先生有着诗人的本色,曾说:将来在自己的墓碑上刻“诗人钟敬文”。钟敬文先生对自己的学问十分谦虚,对关乎性情、表达志向的诗艺颇为自得。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钟敬文先生学问深厚、品行高洁,是一位名符其实的教育家。在长达80年的教师生涯中,始终坚持教书育人的教育原则,始终重视民众教育事业。他将教育看作是人格学识提升的过程,对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职责十分看重,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在人才培养上,他有着独到之处,人品是第一看重的标准,其次才是学问,因此对学生的道德品质有着严格的要求;因材施教是他培养学生的另一个重要原则,他根据民俗学学生来源不同学科、程度各异的实际情况,区别对待,为他们制定不同的培养方案,确定不同的培养要求,力求使学生按阶段性目标不断进步,有效地促成了学生的成长。为了快出人才,出好人才,钟敬文先生将自己一生积累的教学、研究资料与研究心得无私地奉献出来,让学生去完成一篇篇硕士、博士学位论文,看到学生的论文受到学界好评,有的还获得全国性学术著作奖,他感到由衷的喜悦。钟敬文先生一向重视少数民族民俗学人才的培养,在招收博士生时,注意招收少数民族学生,特别关心他们的成长,并鼓励他们学成之后回去从事本民族民俗文化的教学研究工作,他已为国家培养了包括蒙古、藏、彝、维吾尔、壮、朝鲜、纳西、满、鄂伦春、白、土家等民族的十多名高级研究人才,他们大多成为本民族文化研究的学术骨干。钟敬文先生在教育事业上作出了卓越贡献,为此他曾获得北京市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1982)、曾宪梓教育基金会优秀教师一等奖(1999)。

  钟敬文先生十分重视民族民间文化资料搜集、整理工作,1984年他被推选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主席后,便亲自领导组织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的编纂工作。这是一个有“文化长城”之誉的大工程,作为民间文学集成的常务副总编、故事卷主编,他在完成这项工程中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在全国各省故事卷的审稿中,钟先生不顾年迈体弱,参加每一次的审稿会,认真阅读文稿,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为了表彰钟敬文先生在集成编审工作中的重大贡献, 1997年文化部向他颁发了文艺集成志书编审工作特殊荣誉奖。钟敬文先生对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有着特殊的情感,他始终关注、指导着民间文艺家协会工作。在病重住院期间,他多次向前来看望他的民协领导建议,应尽快恢复协会的学术期刊,加强学会的学术研究力量。由于钟敬文先生长期致力于民间文艺建设事业及作出的突出贡献,2000年中国文联、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向钟先生颁发了首届民间文艺山花奖终身成就奖

  志存高远的钟敬文先生,并不满足于已取得的成绩,他曾在95岁的《自寿诗》中表露自己的心迹:“事功未竟意难安”,认为自己所倡导的民间文化事业还远远没有成功。他不断地思考着中国民俗学的发展方向,在1999年他推出了《建立中国民俗学派》的理论新著,提出了建立多民族一国民俗学的新主张。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为了深入研究有深厚历史渊源的中国民俗文化,2000年钟先生承担了国家重点课题《中国民俗史》。中国民俗学学派的旗帜已经举起,钟敬文先生热切期待着中国民俗学早日成为一门成熟的民族文化科学。

  2001年11月22日,由钟敬文先生亲自发起、由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举办的“民俗学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学术研讨会隆重开幕,钟先生十分兴奋,他在会见来自全国各高校与研究机构的代表时说:“这是我住院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我80年来最高兴的一天!”钟老面对民俗学学术队伍的壮大与学科建设的发展,他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他郑重地嘱咐民俗学工作者:“大家要有一种民族的自觉,将中国的精神视为命根子,将中国的优秀文化视为我们的命根子。”最后勉励大家:“我希望大家努力,努力,再努力!民俗学是一种重要的学科!”钟先生就是这样挚爱着他的事业,他的学问人生与祖国的民族文化血肉相连。2002年1月3日,由钟敬文先生的老朋友启功先生的提议,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在北京友谊医院为钟先生庆贺百岁华诞,钟先生面对前来祝寿的学界与新闻界同仁,说:我要养好身体,回去讲课。最后,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常在胸怀激荡的肺腑之音:“人民的事业是最伟大的事业!”

  钟敬文先生经历新旧社会不同的时代,他的一生是追求进步与文明的一生,他与祖国、民族同呼吸、共命运。钟敬文先生常讲自己是五四的儿子,五四精神是钟敬文先生永远青春洋溢的精神血脉。他经常说:“我喜欢马克思的一句名言:为人类工作。”钟先生就是以这样的情怀孜孜不倦地工作着,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在医院里,他时刻挂念着教学科研工作。嘱咐教研室的老师代他为新来的博士生开设民俗学史课程,并亲自帮助二年级博士生选定博士论文题目,检查毕业论文的进展情况。钟先生一向对学生学业有着严格要求,他轮流约见18名同学到病房汇报学习情况。他惦记着学科建设的大事,一再询问北师大民俗学科申报国家重点学科的进展情况,还与出版社商谈出版一套中国古代民俗史志丛刊。2001年9月他在作《拟百岁自省》一诗以铭志:

  历经仄径与危滩,步履蹒跚到百年。

  曾抱壮心奔国难,犹余微尚恋诗篇。

  宏思竣想终何补,素食粗衣分自甘。

  学艺世功都未了,发挥知有后来贤。

  人生与学问在钟敬文先生的生命历程中是那样水乳交融。钟先生的百年之旅不仅为创造了生命的奇迹,而且以其对民族文化的挚爱,对学问的虔诚,以及他与生俱来的人类善良品性,为我们树立了人生的典范。为了表示对他的崇敬,有人用“国瑞文宗”来赞誉,可谓实至名归!

  他毕生致力于民族文化的研究与建设事业,直到百岁仍然筹划着民俗学学科建设的大事,在临终前的几小时还在说:“我有好多事没做”。钟先生就是这样一位视事业、工作为生命的超凡脱俗者,他是一位纯粹的人、高尚的人,一位真正的仁人。

  钟先生是中国20世纪以来的人民的伟大学者,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优秀代表,是鲁迅所说的中华民族的脊梁。先生一生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热爱社会主义事业,在长达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始终不渝地坚持为中华民族的振兴、为人类文化的建设而奋斗的最高理想,无私忘我地奉献自己的生命和才华,历尽坎坷而无怨无悔。他创立和发展了中国民俗学和中国民间文艺学两大学科,为国家培养了大批民俗学民间文艺学高级专业人才,是中国民俗教育事业的一代宗师。先生是著名的诗人、散文家和文艺理论家,声播海内外。他为人忠厚仁爱,公而忘私,高风亮节,世所称颂。他率先垂范、殚精竭虑,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钟先生累了,钟先生走了,他的音容笑貌长留人间,他的事业松柏常青。

  钟敬文先生安息吧!

  (本文由萧放执笔,刘铁梁、赵世瑜、万建中等参与修改,经钟敬文先生子女钟少华、钟宜二位审定)

     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http://www.chinesefolklore.org.cn/expert/index.php?ExpertID=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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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敬文传记五种

1、《风雨世纪行•钟敬文传》
作者:杨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3
    人物传记丛书《往事与沉思》中的一体。本书作者根据著名民俗文学大师钟敬文先生的 口述与档案、文字和图照资料作成,较为翔实。

2、《雪泥鸿爪--钟敬文自述》
作者:钟敬文;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12

3、《飞鸿遗影钟敬文传》
作者:安德明;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11

4、《世纪老人的话-钟敬文》
作者:肖立 董晓萍;辽宁教育出版社,2007.7.
    由著名学者进行世纪回顾,以与世纪老人对话的方式,展示学术大师在世纪风雨中的经历和感悟,言谈话语中反映了学术大师的境界和风采。《世纪老人的话》有两大特点:一、直接交流、对话,客观性强;二、可视为世纪老人的口述历史。

5、《驿路万里-钟敬文》
作者:山曼;山东画报出版社;2009.3.
    一位老学人,不到20岁就开始写作诗歌、散文,搜集民间故事与民间歌谣,青年时代就一本接一本地出版学术著作和散文集、诗歌集。如今,年过90,仍日全负荷地工作。日本学者称他是"中国民俗学之父",他的好朋友都叫他寿星。郁达夫曾称赞他的散文是:"清朗绝俗,可以继周作人、冰心后武"。这便是本书所写的钟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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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飞鸿遗影──钟敬文传》

飞鸿远去浩气长存
——读安德明博士著《飞鸿遗影──钟敬文传》
文/柯杨
    山东教育出版社于2003年11月,出版了由安德明博士撰写的《飞鸿遗影──钟敬文传》,作为敬文师学生之一的我,读来备感亲切。
    这是一本附有大量照片的传记。它形象地展现了先生近百年的人生历程,让读者对他如何从一个广东海丰公平镇的“小才子”成长为一个国家级的大学者,有了许多感性的认知与体察。照片是历史瞬间的定格,是人生旅途的印记,透过那一张张少有人知的照片,我们可以从中探寻主人公所处时代的风云变幻和他那辛劳一生的奋进轨迹。
    这是一本引用了敬文师大量诗歌作品的传记。先生生前曾说:“我死了以后,我的墓碑上要写上‘诗人钟敬文之墓’,有这几个字就够了!”这种自我评价与定位,深刻表达了先生的人生哲学与取向。先生早在1943年就透露出了自己的心声:“(诗)在我个人心灵的历史上,她无疑是一种重要的因素,甚至于是一种支配的力量。诗,许多年来,她是和我的生命绞缠在一起的。”他还说,诗歌“锻炼了我的智慧,开拓了我的思想和感情的境地。她教我怎样地观看人生和尊重人生。她教我怎样理会自然和赏鉴自然。她教我爱,教我恨,教我忍耐,教我梦想……”正由于长期吟诗、大量写诗,便造就了敬文师豁达的诗人气质和纯真、善良的处世心态,甚至显出某种极其可贵的童稚情趣。他以文章阐理,以诗歌抒情,使我们几代学生群体,无不受到他那完美人格的熏陶。如今重温传记中所引用的敬文师的许多诗作,仍然被他那高尚的人格魅力所感动。
    这是一本摘录了先生与作者师生之间部分谈话记录的传记。我始终认为,在日常谈话中流露出来的具有闪光智慧的片言只语,其价值绝不亚于高质量的长篇宏论,它恰如蜂蜜,堪比醇酒,是思想的火花,哲理的精粹,最能展现谈话人学养的深度,也最能启迪闻者的思路。比如,书中所述先生对孟子“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一语的发挥;在学术理论研究上对“学习、凭借”和“创造、发明”的辩证理解和对“学贵自知”的高度重视,以及他的口头禅“大事不糊涂,小事不挂心”等等,都是他学术生涯和道德情操的集中体现,成为学生们的典范与楷模。
    这是一本引用了许多教育、文艺界知名人士对敬文师客观评语的传记。王蒙说:“钟老是一个纯真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启功称他为“伟大的书呆子”。季羡林、郁风等称赞他是“笃守善道,长授新知,不知疲倦,自立立人”的榜样。日本学者小岛璎礼写道:“我看钟先生的学问的时候,总觉得那是一个向别人敞开的、有修养的世界。这是民主的品质。”前苏联学者费德林则将先生比喻为一个毕生不知疲倦地拉着绷得很紧的纤绳的纤夫。这一切,都能在读者脑海里树立起一个令人崇敬的、立体的、活生生的学者的形象。
    先生逝矣!如飞鸿远去,消失在那极目云天之外。但先生的事业和他的人格的影响力却是永存的。我多么希望青年学人们能通过这部传记的阅读,从中得到启迪和奋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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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意的纪念
    ——读安德明著《飞鸿遗影——钟敬文传》
    ■李惠芳
    捧读安德明君满含深情的新著《飞鸿遗影——钟敬文传》,心里升起无限的感动!传记不好写,名人的传记更难写。因为名人的生平、功业为众人所瞩目,研究者也很多,要写出新意而又不离传主的真实历史,谈何容易。
    钟敬文先生是学界泰斗、一代宗师,有关他的生平、思想及贡献,不但可求证于先生各个时期留下的珍贵著述,也见诸不少学人的评介及研究成果。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还是觉得,这本《飞鸿遗影》,依然是无可取代的。
    这本书最打动我的,是对先生“诗性人生”的深刻认知、通透了悟和精辟的阐释。
    很多人都知道钟老爱写诗,也知道先生曾对人说过他的墓铭最好写上“诗人钟敬文”。不过,多数时候大家会觉得这是先生于民俗学、民间文学学术研究之余的一种从小养成的个人爱好,“铭文”也许是对这种爱好表达的极致吧。
    可是,安德明的视线和思考却并未停留于此。先生毕生致力的是民间文学、民俗学的研究事业,何以会对诗如此钟情、眷恋一生?他在先生身边求学问道10余年,耳濡目染,身历心感,特别是在用心研究了先生一生的际遇及先生的学问人生之后,他终于发现,先生之于诗,已经远远不是一般所理解的只是一种个人的文学爱好,先生所说的“诗人”这个字眼,其实还有“更加丰富、深刻的内涵”(作者语)。
    作者充分注意到,钟老一生爱诗,从开蒙到辞世,终其一生,诗是他须臾不曾分离的最忠实的伴侣。在先生那里,读诗是一种赏心乐事,写诗是最自然的表达方式。1943年,先生在《我与诗——〈脚印〉自序》中曾经这样说过:“诗,这位生平的密友,到底曾给我什么呢?简要地说来,她锻炼了我的智慧,开拓了我的思想和感情的境地。她教我怎样地观看人生和尊重人生。她教我怎样理会自然和赏鉴自然。她教我爱,教我恨,教我忍耐,教我梦想……她是我的逻辑,我的哲学,她是我实用的社会学和伦理学。她使我在艰难的生活经历中能够翘然自立而举步向前!”我觉得,安德明真正是读懂了先生的心语!
    《飞鸿遗影》以客观、翔实的史料,以敏锐、用心的体察,纵览了先生一生的“旅迹与心迹”之后,真切而又雄辩地告诉我们:对先生而言,“诗人”早已不是一种职业或角色的标志,确切地说,它更是“一种生存的模式,一种人生的境界”,“是一种人生理念和人生实践,是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爱国主义情操,是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奋斗精神,一种伟大的人品,一种坚忍不拔的意志和宽广博大的胸怀”(作者语)。这些精辟的论述,让我们再次读懂先生。
    钟老一生,虽然历尽风雨,可无论何时,无论在怎样艰险的环境中,他始终都会让自己保有“一种英雄主义的情怀,一种为了实现某个崇高的目标而执着进取、百折不挠的精神”(作者语)。这是先生所认定的“诗人”必须要有的素质,也是钟敬文之有别于任何其他民俗学前辈学者的独特之处。
    人是真的需要一点精神的!先生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莫过于他为发扬光大民间文化事业而矢志不渝的、无私的献身精神!《飞鸿遗影——钟敬文传》在引领我们重温先生的生平、功业的同时,更让我们时时感受到那种一以贯之的浓浓诗情。这是为“诗人钟敬文”立下的一块心碑,一份永远的、诗意的纪念!钟老有知,应该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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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钟敬文
    ——《飞鸿遗影——钟敬文传》简介
    ■孟旭虹
    2002年1月10日,世纪老人、民俗学泰斗钟敬文先生走了,这在熟悉钟老的人的心中留下了永久的伤痛。在钟老逝世两周年之际,山东教育出版社推出了钟老的一部图文并茂的传记——《飞鸿遗影——钟敬文传》,以资纪念。
    钟敬文的一生,刚好贯穿了20世纪。他的人生经历伴随着中国社会一个世纪的沧桑巨变。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始终站在时代的前沿,与当时先进的思想文化保持同步发展。他自青年时代起,就不断地写作诗歌、散文,出版学术著作。他对民间文学情有独钟,是我国正式打出民俗学大旗的学者之一,也是较早地把民俗学现象看成一个由物质文化、社会组织和意识形态组成的整体的学者,是一个善于进行理论构架的人。不仅如此,钟敬文的散文是一种平实的美文,他的诗极具浪漫情怀,在他的一生中不时闪烁着睿智而充满诗意的火花。《飞鸿遗影——钟敬文传》以时序为主线,全方位地记录了钟敬文的人生历程。全书分为“公平镇的小才子”、“‘五四’之子”、“二到广州——人生的第一次重大转折”、“新的生发求学扶桑”、“避地香江”、“半个政治家”、“在雪虐疯狂的日子”、“新的驿程”、“人生的诗与诗性的人生”等几个部分,最后的“尾声:君子以自强不息”可以说是对钟老一生最好的诠释。
    全书脉络非常清晰,作者不仅以深情的笔墨真实生动地描述了钟敬文的求学经历、治学道路、学术成就,以及钟敬文在人生奋斗中的种种痛苦、失意与成功,他对个人情感世界及友情的独特体验与思考,而且展示了其所处的时代特色及社会环境,考察了不同时代的历史背景对钟敬文的影响。随着书页的翻动,动荡不安、天翻地覆的百年历史也一页一页地翻过,读者读后,对钟敬文所走过的路便有了切身的感受,一个豁达、睿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
    本书的一大特色是图文并茂。书中收录了钟敬文的珍贵历史图照资料204幅,内容极其丰富。这些照片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几乎每一幅照片都反映了一种独特的场景,细观每一幅图片所记录的内容背景,从中又能体会到其所包含的生活习惯、人文情怀以及社会环境,读来有着动人的沧桑感。这些照片对文字是一种极好的补充,提供了文字无法表达和描述的细节,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本书的装帧和版式经过精心设计。该书封面古朴,版式疏朗,印制精良,选用目前流行的异16开本,泛黄色轻型纸印刷,整部书的风格古朴典雅。一册在手,犹如与一个老友在交流。加之钟老一生的浪漫情怀、高尚的人格魅力,作者优美感人的文笔,使读者读之如沐春风,在感受钟敬文的同时,可从中悟出人生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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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尊师立传
    ──评安德明著《飞鸿遗影──钟敬文传》
    ■山曼
    安德明博士著《飞鸿遗影──钟敬文传》新近由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文图并茂的书,787mm×1092mm的开本也显得朴实而大方。钟老先生是我的师长,安博士是我的朋友,在钟先生去世两周年的时候看到了这本书,感到安慰,也不免感慨。
    一个人的一生有各种经历,思想上有各种变化,因此在众人的面前就有了各种侧面。一个传记的作者,一般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他的传主(安先生在这本书中用了“传主”这样一个有表现力的词语),形成全书的系统。所以大多数的传记都是一个由作者的立场所摄取的一个侧面。面面俱到的传记几乎是不可能的。
    安德明先生是钟老的学生,他攻读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时的导师都是本书的传主钟敬文先生。师生之间感情至深,这种师生之谊在本书的后记中表现得细致入微,分外地动人。而作者在写作此书的过程中,更把这种深厚的情感升华到理性的认识,他说:“那是一种伟大的节操,一种宽广的胸怀。一种永远奋进的精神,一种博大的人文关怀,一种令人折服的人格力量!”很自然,老师的人格力量,便成了本书的主题。全书的文字都在着力表现钟先生人格力量在不同的年代和不同的环境中的闪亮。作者还特别选取了钟先生91岁时写下的格言,将这手书的格言,放在书前插页:
    正直、勤奋、澹泊。
    在四周空白的空间,好像是立在广场上的一座碑石,昭示着传主的人生观,也传达着为先生立传人的心声。
    作者强调先生的人格力量的可贵,更强调这种人格力量的现实意义。他在书前的“引子”中的一番话特别引人注目:
    “20世纪末的十多年间,中国的社会生活和社会文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种巨变中,整个社会的财富积累得到了极大的丰富,人民的物质生活需求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社会总体的生活水平也有了空前的提高。但与此同时,一股庸俗的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的思潮,弥漫在许多领域,致使一些重要的传统价值观和道德观变得支离破碎,而新的、统一有力的价值体系又未能及时确立。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精神状态都因而呈现出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不少人在享受日益优越的物质生活的同时,又在承受着心灵上极度的空虚和思想的贫瘠。社会的理想、道德和良知,在极度膨胀的物欲面前,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然而当社会中的许多人为利益所驱动而盲目追逐的时候,另外一些人却仍然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和独立的思想,“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为了某种同民族健康发展直接相关的高尚事业孜孜不倦地奋斗着。他们忍受着生活的清贫、世俗的冷落甚至讥笑,顶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坚定不移地沿着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前进着。这样的人在每一个时代,无论怎样的形势下,都会出现。尽管由于历史条件、社会环境的不同,他们具体的行为可能会千差万别,但在精神本质上,他们都有着高度的一致,他们是时代的良知,是使我们的民族得以健康发展和前进的一个重要力,是民族的脊梁。
    钟敬文,正是这样一批人当中的一员。”
    这里要人思考的是一个人的一生的业绩和他的生活道路对后世的影响。因此这是一部值得一读的传记。
    10年之前,当我为钟先生写的传记《驱路万里──钟敬文》出版以后,民俗学家、文学评论家刘锡诚先生看过了这本书,当面对我说:“山曼,你写的是一本文学传记,不是民俗学学人的传记。”我想了想,对朋友的评论心悦而诚服,点头称是。眼前安德明先生所作的这一册,虽然在资料的充实、行文的感情色彩等方面,都有我写的那一册不可比拟的优势,但就内容和文字的形式而言,仍不掊文学传记的一类。
    钟敬文先生是一位有多方面成就的前辈,他在散文和旧体诗的创作上,都达到了少有人能够达到的高度,在学术研究上也涉及鲁迅研究、古典文学、民间文化、民间文学和民俗学的各个方面,但是他在中国民俗学的发展史上占着更重要的地位。他在青年时代就加入了民俗的行列,而且一往情深,在中国民俗发展的各个时期,他都亲身参与,做了许多名垂学史的事情。他高寿而健康,一直工作到99岁的高龄。他时刻牵挂着的也是建立在中国特色的民俗学体系。这样,他的学术活动处处都成为中国民俗学的见证。如果沿着钟先生学术活动的道路写成一本传记,将他各个时期的学术思想的变化、他的活动与整个中国民俗学发展的关系、他对民俗学界的影响的各个侧面不但作记录,而且作研究与分析,这应当是中国民俗学界很需要的一种著作。安德明先生正是作这样传记最合适的人。
    我们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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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苑一丰碑
    ——评《飞鸿遗影——钟敬文传》
    ■刘锡诚
    记得钟敬文先生在世时曾说过大意如下的话:在他身后,如能在他的墓碑上镌刻上“诗人钟敬文”5个字,他就心满意足了,可以安然地闭上眼睛了。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愿和心情。诗人是人类的良心,诗人是心灵的天使,诗人是思想的王者,诗人是读者的偶像。
    诚然,他在“五四”新文学运动之后的10年间,在散文和诗歌创作上取得了卓尔不群、令人艳羡的成就,在后来的一生中,也从未放弃运用散文和诗来记录和表达他的情感和思想,他的《西湖漫拾》和《湖上散记》等清丽婉约的散文,也许比他后来那些既深邃却艰涩的民俗理论拥有更多的读者。但从上世纪20年代末起,他却为在中国建立民俗学的理想和责任所激励、所驱使,几乎放弃了诗人和散文家的梦想,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当时还很冷僻的民俗学的研究,走上了一条寂寞而坎坷的羊肠小道。
    钟敬文的百年人生中,经历过种种的危难与曲折,但他终于以信念和坚毅、勤奋和执着、宽容和平静相对,一次次从被政治抛掷的“仄径”与“险滩”中站立起来感奋起来,以其思想和智慧,在几乎是荒芜的学苑上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学术丰碑。在这座丰碑上镌刻着3个没有任何“高大全”的时髦形容词,却闪耀着持久光芒的桂冠:诗人、散文家、民俗学者。
    青年学者安德明君撰写的这部《飞鸿遗影——钟敬文传》(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年11月),以娓娓道来的娴熟笔法和信手拈来的丰富资料,记述和再现了他的老师钟敬文的多彩人生和学术生涯,诠释了矗立于学苑之上的这座丰碑背后的故事。读着这部诗人兼学者的传记,不由得令我想起俄罗斯诗人普希金写的那首流传千古的短诗《纪念碑》里的那些词句:“我为自己树立起了一座非金石的纪念碑,/它和人民款通的路径将不会荒芜,/啊,它高高举起了自己不屈的头,/高过那纪念亚历山大的石柱。”他不计较赞美和诽谤,也不希求桂冠的报偿。
    “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有一批站在时代前面的启蒙思想家,以反传统的革命文化精神,举起了采集、研究、发扬、利用被封建的士大夫们所贬抑的神话、歌谣等民间文学乃至民间文化的旗帜,前者如蒋观云、梁启超、黄遵宪等,后者如鲁迅、刘半农、沈尹默、周作人、胡适、常惠等,一时间形成了一股震惊知识界的文化思潮。继而,茅盾、顾颉刚、董作宾、郑振铎、钟敬文、江绍原也先后参加进来,以自己的理论和实践加入到中国现代民间文艺学和民俗学的开创者的队伍和名单之中。到20世纪40年代以后,又有一大批民族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如凌纯声、芮逸夫、闻一多、杨宽,以及在延安的何其芳、柯仲平、吕骥等参加进来,为创立和发展我国的民间文艺学和民俗学学科携手共进。但在历史的长河中,许多在不同阶段上对民俗学运动起过重大作用的学者和文艺家,或因工作的需要,或因个人的原因,或因政治时局的影响,逐渐转到了其他学术领域中去,而惟独钟敬文一人锲而不舍地在选定的民俗学园地里勤奋耕耘,直至百岁之时告别人世也同时告别讲台。由于种种原因,最主要的是因当“右派”的年月和长期政治歧视中耽误了和蹉跎了岁月,使他没有可能给后人留下大部头的专著(如传记中写到的《女娲考》),不能不令人扼腕叹息,但他审时度势,晚年着力于学术体系的建构和学科后继者——学生的培养,在这两方面所留下的遗产,无疑令我辈赞叹。总观全书,笔者认为,与其说传记所记述和再现的,是一位在荒芜的田园里披荆斩棘奋力拼搏躬耕了一生,且多所建树的学者,毋宁说,写出了一个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高尚人格及其魅力。
    概而言之,中外传记之作,要么是史传,要么是评传,仅此两途,概莫能外;而传记的作者,要么是门生,要么是外人,不出这两类。门生写老师之传记(如《飞鸿遗影》作者安德明写他的老师钟敬文)者,中外历史上并不乏先例,作者对传主生平事业的了解是局外研究者所不及或难及的。安著在对授业老师生平事业的叙述中,所以能如数家珍,所以能以情动人,所以能体味入微,所以有如父如子般的情怀,盖因他长期在老师的身边,除了听课受业外,还有种种外人不能体验的生活和情感的交流。但这样的作者,也注定了眼界和思想的局限性。我们在安著中,也隐约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作者似还缺乏大家的手笔和气度,即既能充分地展现传主的人格、思想和成就,又表现出作者的评判的立场。在这方面,应该说,荣格是一个范例。他在写他的老师弗洛伊德的传记时,就既表现出了他作为学生和事业继承人的优长,又兼备了一个评论家眼光和超越老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素质和学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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