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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歌”:距离经典的路还有多远?

“新民歌”:距离经典的路还有多远?

“新民歌”:距离经典的路还有多远?


王珍

《中国民族报》 2010-2-5


  

  

  


各民族口耳相传的民歌是现代音乐创作的源泉。

资料图片



  在最新曝光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节目单上,《壮乡美》、《卓玛》、《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等具有鲜明民族特征的歌曲榜上有名。事实上,在历年春晚中,民族歌舞都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往年民族歌曲多以老歌为主,如《达阪城的姑娘》、《在那遥远的地方》、《阿里郎》等。
  近年来,不少少数民族的歌手和乐队纷纷推出了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新歌,而且取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很多汉族音乐人也选择少数民族音乐作为梦想的突破口,“新民歌”这一音乐形式日益流行。“新民歌”的走红,是少数民族音乐人自我意识觉醒的一种体现,也符合中国城市化进程加快以后,城市文化多元化的市场需求。面对广阔的未来,“新民歌”有更多的路要走。


  一个汉族音乐人的转向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苍,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向苍天,天空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一曲《鸿雁》,说不尽对草原的思念和哀愁。
  2009年11月17日,胡锦涛主席宴请来华访问的美国总统奥巴马,蒙古族歌手呼斯楞用蒙语将这首歌演绎得苍凉、唯美,荡气回肠。而在网络上,网友对这首歌好评如潮,不少歌迷自发推荐、转载这首歌曲,认为这首歌“旋律凄婉悲壮,歌声宽广豪放,曲风情深意长且极具地域风情,幽怨中饱含激荡,惆怅中充满大气”。
  而这首动听的蒙古族歌曲,其曲来自内蒙古自治区乌兰特中旗呼勒斯泰,已在当地流传了400年。2005年,飞旗音乐的总经理、作词人吕燕卫将其填上汉语歌词,并让旗下的额尔古纳乐队演唱了这首歌曲,让这首民歌的经典之作在更大范围内获得了新的生命力。
  吕燕卫是一位祖籍山东的汉族,在北京长大,完全没有在民族地区生活的经历。他却凭自己对草原的理解,写出这样一首充满浓郁草原气息和乡愁的歌词。
  吕燕卫自己对此的解释是,自远古时代开始,北方各民族就相互融合,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虽然不是蒙古族,但是早有草原“天苍苍,野茫茫”的豪情,“小时候我常躲在被窝里听收音机里播放马头琴演奏的乐曲,印象十分深刻,那时候我就对蒙古族这个民族情有独钟”。
  因此,当公司的作曲人张宏光向他推荐《鸿雁》时,他立刻就喜欢上了,想要为这首歌填上汉语歌词。“我找了好几个人来填,都不满意,最后只好自己操刀。”他花了4天时间来创作,“头两天一个字也没写,这样一首好的曲子,不能随便敷衍了事。”第三天,他写了初稿,第四天,又进行了一些修改。歌词很好地描绘了一个苍凉、宽阔的意境,把游子的思乡之情也表达得恰如其分,不悲切,又略带忧伤。
  后来,吕燕卫了解到蒙古族乐观的民族天性,又特意为这首歌增加了一段很温暖的内容:“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蒙古族是一个很乐观的民族,他们不愿意在歌声里流露太多的伤感,因此,我决定给它增加一抹亮色。”吕燕卫说。事实上,增加一段以后,意境更加丰满,调子也更积极,更具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力量。
  “我担任额尔古纳乐队的制作人时,朋友都笑我傻,认为我在做一个必败无疑的事,事实证明,我没有失败。”吕燕卫说,“尽管受条件限制,我们没有很好的渠道做发行,但是我赌这首歌有良好的生命力。现在,从网络上的反应来看,我的估计还是基本正确的。尽管额尔古纳乐队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解散了,但是《鸿雁》这个作品一直流传下来。”


  钢筋水泥之中生长出来的乡愁

  近年来,流行音乐向少数民族音乐宝库吸取灵感和营养,已经成为很多音乐人一举成名的不二法门。而少数民族歌手自身的文化觉醒,更让这个舞台变得丰富多彩。
  “在世界上,中国的原生态音乐是保持得最好的,因为中国有很好的人文环境。我们有56个民族,每个地域都有自身独特的文化,文化的不同,造成了民歌的多元。”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民间音乐艺术专业委员会主任朱智忠说。他曾经在中央电视台制作过1000期《民歌中国》,是 “新民歌”主要推手之一,近10年来一直在密切关注和参与“新民歌”的发展进程。
  朱智忠认为,在城市化步伐逐渐加快的今天,“原生态音乐”这个文化概念受到一些“损伤”。“人们要过上工业化、现代化的生活,就要离开故土,来到充满了钢筋水泥的城市,这对他们原有的生活状态和音乐都有一些磨损,或者说有个适应过程。”他认为,“新民歌”要有一种新的状态,一种适应城市钢筋水泥的新形态”。
  他指出,在城市这个新的传播平台上,一些少数民族乐队却带有浓厚的工业色彩,原因就在于“他们进入了城市这种钢筋水泥的生存环境”。但是他认为,“民歌的生命力也在此,它们在钢筋水泥之中寻找落脚点”。这些音乐人来到城里,对故土的思念反而更加强烈,当他们融入到城市,想要给城市增添自己的色彩时,就想到了家乡的音乐。
  而在这个急速推进的城市化进程中,大规模的人员流动也让背井离乡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着比先辈们更浓的乡愁,带着乡音的熟悉的旋律无疑让他们感觉亲切。而流行文化的严重同质化和迅即性特点,也让他们产生厌倦,他们需要各民族色彩斑斓的声音,给他们以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励。一些少数民族歌手、乐队应运而生。
  “目前,在北京活跃的少数民族乐队就有几十个,这些人两手空空来到都市,能生存下来的原因是什么?”朱智忠认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音乐被这个城市的人们需要,人们有这种市场需求。这种变化实际上跟我国的城市化进程是一致的,跟我国人口迁徙的进程是一致的。
  而在今天,人们对文化的重视已经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人类的明天是以文化为标识”这种意识已经逐渐深入人心。在这种大环境下,新民歌有了良好的发展机遇。而作为文化传播重要载体的大众传媒,朱智忠认为,有责任推广中国的民族音乐。


  经典何日重现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留恋地张望……” 几十年前,这首原型来自哈萨克族民歌《羊群里躺着想念你的人》的西部民歌,经王洛宾先生搜集、整理,改编成《在那遥远的地方》,获得了经久不衰的生命力。
  自上世纪40年代到90年代,王洛宾在新疆、青海等地工作、生活了半个多世纪。一生收集、整理、改编、创作了千余首脍炙人口的西部民歌。“王洛宾作为一个文化的传播者,将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等民族的民歌,经过自己的理解,进行了新的演绎,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文化使者。在交通和通讯工具都十分闭塞的时代,让我们看到了不同的文化色彩,看到西边升起来的一道‘文化彩虹’。”朱智忠说。而他认为,在信息时代,每个人都应该成为文化的倡导者和发起者,有责任让文化走向世界,也让世界走向我们。
  在当今时代,民歌的样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尽管还是传唱祖先的歌谣,但是已经有很多新的音色进入,电子音乐的迅猛发展,更是让民歌拥有了更广阔的演绎空间。“全球化时代,各种各样的音乐元素都可以很便捷地获得,这些新的音乐元素都可以而且应该纳入到新民歌之中去。这也是新民歌区别于旧民歌的地方。”朱智忠说。
  以黑骏马组合为例,他们在演绎《勇士》、《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故乡》等作品时,不仅沿袭了蒙古族歌手惯用的长调延长技巧和民族演奏成分,又把Hip-Hop、R&B、摇滚、爵士等国际时尚流行音乐元素融合其中,让作品更加贴近现代人的审美需求。
  然而,这种融合,需要掌握一个“度”,既要保证作品具有现代性,同时又不失其民族特征。王洛宾先生的好友郑策认为,王洛宾的成功之处在于,他将汉民族音乐嫁接在新疆少数民族音乐上,既突出了少数民族音乐的基调底蕴,又强化了汉族人对新疆民族民歌的可接受性。这二者缺一不可。
  而当代社会,消费文化主义泛滥,快餐食品盛行,“新民歌”面临着新的冲击。吕燕卫直言不讳地说,他不喜欢现在的马头琴演奏,“小时候听到的马头琴,能听到它的‘魂’,让我感动得想流泪。但现在的马头琴演奏变成了一种形式,甚至有万人拉马头琴的场面出现,我不认为这是马头琴的性格和属性。音乐可以演变,但是要在文化的基础上演变,而不仅仅是形式上的演变。”吕燕卫说,“现在我们在音乐方面有很多迷失,丧失了人文精神。”
  提及创作《鸿雁》的体会时,吕燕卫反复提到一个词,就是“生命力”。他甚至不希望《鸿雁》成为“流行歌”,“它应该具有长远的生命力,千万不要成为昙花一现的东西”。他认为,当下有些作品,完全是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是为了迎合听众、迎合低级趣味而创作的作品,“速成”也会“速朽”,不会具有持久的生命力。“坚持人文精神和正确的审美观念,‘新民歌’才能走得更远。”吕燕卫说。
  从1938年王洛宾创作《达坂城的姑娘》至今,60多年的光阴逝去,谁能创作出比肩王洛宾的作品?什么作品能够堪称时代“新经典”?我们还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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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内容贫乏的时代越是追求形式的东西。经典的生命在于艺术的共享性与真实性。人同此心,心同此情。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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