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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超民 ] 研究壮泰族群历史与文化的创新之作----《壮泰族群分化时间考》序

[林超民 ] 研究壮泰族群历史与文化的创新之作----《壮泰族群分化时间考》序

                       研究壮泰族群历史与文化的创新之作----《壮泰族群分化时间考》序
                                                                                         来源:民族史部落 作者:林超民 发布时间:2007-08-30   


兴球的博士论文《壮泰族群分化时间考》在顺利通过同行专家严格的匿名评审和近乎苛刻的论文答辩,经过认真修改后即将付梓问世。本书对居住于中国南方和中南半岛上越南北部、老挝、泰国、缅甸北部,直到印度东北部阿萨姆广大区域内,操壮泰语的27个民族的历史和现状作了概括的叙述,认为他们是“同源异流”的族群。在确定他们是“同根生”的族群的前提下,着重探讨了他们分化的时间,是近年来研究壮泰族群历史与文化的创新之作。
    本书所使用“壮泰族群”概念,学术界尚未取得一致意见。学者们用过“壮泰语族”、“泰掸系民族”、“掸泰族系”、“壮泰各族”等称谓。将这些称谓统一起来,尚需时日,但是无论用何种概念都必须将其内涵界定清楚,以免产生不必要的歧义和误会。兴球对于族群的理解和运用有其独到之处,他不赞同有的学者用“族群”取代“民族”的做法,认为民族一词已经在中国使用多年,以族群代替民族将会引起混乱。民族之下的族类应该称为“支系”对应于英语的“sup-group”。兴球认为“族群”是具有共同文化特征的多个民族的集合体,亦即族群不能与民族划等号,族群不是一个民族,而是包括至少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民族共同体。于是,兴球提出“族群——民族——支系(人),由大到小的结构等级,认为这样“更便于认识民族学上的人群分类”。族群理论是近年从外国引入的新概念,是民族学/人类学界聚讼纷纭的热点问题之一,有的学者认为民族更具国家政治的意义,而族群则以文化认同为特征。民族是国家民族,国家之下的文化与心理认同的人们共同体应该称之为“族群”。这些学者认为人们共同的结构等级应当是“民族(政治)——族群(文化与心理)”。当然还有其他的不同论见。即便你不赞同“族群——民族——支系”这样的结构等级,但是你一定会从兴球的论述中得到助益,也一定能通过这样的分析使我们争论数十年的民族理论问题有所深化,进而有所突破。
    至于“语族”,也不一定就是“语言学家专用的概念”。民族学/人类学领域的研究,总是把共同语言当作共同经济、共同文化、共同心理素质的基础,操同一种语言的人不一定属于同一个民族,但是没有共同语言,何来共同的经济、文化、心理?共同的语言当是我们确定民族的主要依据。兴球在本书中运用语言资料来分析壮泰族群的“同源异流”及其分化的时间,就证明语言在民族形成与分化中的重要作用。
    公元前2世纪前后,从交趾到会稽七八千里的广阔区域居住着众多族类,他们被统称为“百越”。秦朝以后,百越的居住地南移至五岭以南;同时,百越逐步向南移动到马来半岛;向西部移动到印度东北的阿萨姆区域,这一格局延续至今,成为一个相对稳定的壮泰诸族混杂居住的地区。兴球将这个称之为“壮泰文化区”。他对“文化区”的内涵作了界定:一定的空间范围;在这个空间居住的族类具有共同的文化特质;这些具有共同文化特质的形成、发展、演变、分化有共同的根源与历史轨迹。以此考察,“壮泰文化区”的概念无疑是可以确定的。
    兴球从空间与时间、历史和现实,根源和流变,文化与社会、生活与风俗诸方面对“壮泰文化区”做了令人信服的分析和论证。兴球通过与当代人类学理论的对话,在壮泰历史文化研究中,运用历史文献、考古资料、语言材料、地名变迁等传统的理论与方法的同时,将风俗习惯作为探究民族族源、分化的方法,提出了不同于前人的看法,为壮泰族群的历史文化研究注入了一些独创的新观点。
    兴球通过“数词语音”的时代特征、语言同源的实证、外来植物转播的途径和时间、使用桌椅的时序、瓦陶作为房屋建筑材料的线索、“勐”“板”行政单位的历史等“历史事件”与“文化要素”,确定状态族群分化的时间在公元六七世纪之间。这是作者的重要发明之一。资料可靠、论证合理、分析允当、方法科学,故结论可信,颇具说服力。这是兴球兄对壮泰族群的历史与文化研究的重要学术贡献。
    壮族语言是兴球的母语,他在熟练掌握汉语、英语的基础上,还掌握了越南语、老挝语和泰国语。兴球在掌握多种语言的基础上,对语言学亦有专业的训练,他用国际音标分析记录壮泰族群的语言方法科学、见解独到。正因为兴球能熟练地运用多种语言工具,通过语言比较确定壮泰族群分化的时间,在壮泰族群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实在是别开生面,不仅令人耳目一新,更令人对其观点确信不疑。
    兴球的资料除来自文献外,更多来自亲历其境的田野研究、实地考察。他到越南访学一年,不仅在课堂学习越南的语言、历史、文化,而且亲履越南穷乡僻壤,山村野寨,身临其境,参与观察,积累了许多第一手人类学田野资料。其后,他又在福特基金会的“亚洲学者基金”资助下到老挝作了为期一年的深入研究,他单枪匹马,不畏孤单寂寞,不惧烟瘴虫蛇,不怕山高路远,不惮艰难辛劳,几乎走遍了老挝不同族类的重要村寨。正是这样扎扎实实,孜孜不倦,深入细致的田野研究,为作者的论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熟练流利的英语技能,使兴球能够在东南亚诸国毫无障碍的与当地学者交流、切磋并阅读了大量与自己研究方向相关的英语著作,他因此得以开阔眼界,拓宽思路,加深理解,提高信念,在与国际学术界对话中避免“自说自话”或“人云亦云”。
    本书的贡献之一在于运用新的理论和方法对壮泰族群分化的原因和时间提出了新的思考与论证,更为重要的意义,是与既有学术理论与方法之间的对话与创新。民族史学研究的目的是为了正确认识各民族的起源、形成、发展、演变、分化、融合的过程,探寻各民族形成、演变、分化、融合的外部合力和内在原因,以便更好地把握当今,创造未来。然而,我们在认识各民族的历史文化的过程中,时常受到传统知识和理论建构的影响,更受到研究者所处空间和时间的局限,我们的知识在积累与建构的过程中总会出现难于避免的缺陷和偏差。研究者如何在前人的基础上择善而从并进而突破以前人的知识范式和理论经典而有所发现、有所创造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在缺少独立思考,鹦鹉学舌成风的学术氛围中,独辟蹊径、独树一帜、独出心裁,并以自己翔实的文献资料和扎实的田野研究来论证自己的独到见解,需要有对学术的执著追求、对事业的坚定信念以及突破陈说的智慧与勇气。兴球在学习、教学、研究中,始终如一地把我们导师方国瑜教授的“不淹没前人,要胜过前人”的“十字箴言”贯彻到底,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壮泰族群分化时间考》给我们的极为珍贵的有益启示。
    兴球即将问世的博士论文,是他自己学术生涯的里程碑,是一段学习的结束更是新学术征程的开端;我们十分高兴地看到在中国民族史学科又增加了一位后来居上的博士,中国民族史学科建设又多了坚实的梁柱,中国民族史的研究与教学又增加了几多光彩。



林超民

2007年8月18日于捕拙斋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史稿讲坛

           http://www.ethnichistory.cn/html/xytx/boshiwenku/20070830/14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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