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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呼麦:申遗背后的故事

内蒙古呼麦:申遗背后的故事

                                   内蒙古呼麦:申遗背后的故事
                                 添加日期:2009-11-24 10:11:00 作者:贺勇 新闻来源:人民网  



呼麦培训班的学生正在上课

“安达组合”表演呼麦

单独演唱型呼麦传承人文丽表演呼麦



  11月20日下午,庆祝中国蒙古族呼麦成功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座谈会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举行。专家学者们深情回顾了4年充满风风雨雨的申报历程,并就蒙古族呼麦的保护、传承和发展以及内蒙古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立法进程等进行了深入探讨。

  到底什么是呼麦?中国蒙古族呼麦的特点是什么?申报面临哪些困难?中国蒙古族呼麦为何能够成功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记者采访了内蒙古艺术研究所所长、呼麦申报文本撰写人乔玉光,请他为您一一道来。

  迷惑:究竟什么是呼麦?

  早在2005年,中国和蒙古两国联合申报蒙古族长调成功之际,蒙古族呼麦申遗的工作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长调、马头琴、呼麦并称为‘草原文化三宝’,是蒙古族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文化表现形式。”乔玉光介绍说,“长调申遗成功,呼麦申遗是非常自然的事。”

  尽管呼麦艺术从古至今绵延不绝,然而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呼麦却一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20世纪90年代,“呼麦”之一种——“高音呼麦”即俗称带有“哨音”的呼麦,从蒙古国传入内蒙古地区,并渐为流行。被蒙古国称之为“呼麦”的具有浓郁蒙古民族特色的神奇艺术,才逐渐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尽管有越来越多的人欣赏、学唱呼麦,但是对于呼麦却没有一个可被学术界广泛认可的概念性定义。

  由于人们最初接触的是带有金属般“哨音”的呼麦,因此有人认为,在基础低音之上飘逸着的泛音性高音即俗称的“哨音”与基础低音构成的和声,是呼麦唯一典型的形态特征,因而也就成为判断是否是呼麦的唯一标准。简单地说,只有“高音呼麦”才是呼麦。

  根据这样一种认识,很显然,内蒙古就失去了申报呼麦的最起码的资格。原因很简单,按照规定,申报非遗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所申报的项目,在申报地区一直以原生态形式传承,没有失传。

  因此,呼麦的概念是一个关键性要素。只有准确定义呼麦,才能对这些问题进行判断和鉴别。

  呼麦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乔玉光带领他的团队,查阅了大量资料,开始对呼麦的概念以及与此相关的一些基本问题进行研究。

  对呼麦做出一个学术层面的科学定义,是一件非常严谨和不容易的事情。乔玉光介绍说,他和他的团队首先把注意力放在了已被广泛认可的呼麦文化分布区,对蒙古国、俄罗斯图瓦共和国以及我国新疆阿尔泰山一带的呼麦,进行了大量的资料汇集,一首一首地进行分析,不仅比较它们之间的不同,更重要的是要找出它们之间的本质性的相同点。

  这一过程是极为艰苦的,为了弄通一个问题,研究人员常常会通宵达旦地守在录音机边,反复进行鉴听。经过认真比较分析,他们发现,蒙古国呼麦既有带“哨音”的呼麦,也有不带“哨音”的呼麦,而俄罗斯图瓦的传统呼麦,一般不带“哨音”。研究结果显示,这种艺术形式,尽管在不同的国度和地区有不同的叫法——在蒙古国和俄罗斯图瓦共和国被称为“呼麦”,在新疆阿尔泰一带被称为“浩林潮尔”;然而,它们共同的本质性特点,却是“一声能歌两曲”。

  由此,乔玉光和他的团队,概括出呼麦的本质特征是单人多声表演艺术,即“一个人利用嗓音的低音持续声部产生的泛音,与低音持续声部形成两个或以上声部的多样化和声”。也就是说,根据这一定义,除了带有“哨音”的“高音呼麦”之外,还有不带“哨音”的“中音呼麦”和“低音呼麦”。中音、低音呼麦同样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声部构成的和声;所谓的“哨音”仅仅是呼麦中的一种类型——“高音呼麦”的特点,并不是呼麦的普遍性本质特征。

  现状:呼麦在内蒙古传承流行

  接下来面临的又一个重要问题是:根据这一概念,内蒙古到底有没有独具本区域特色的原生性的呼麦?它是否已经失传?内蒙古的呼麦仅是一种来自蒙古国的舶来品?

  为此,乔玉光团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和研究。他们首先对内蒙古艺术研究所(艺术档案馆)几十年积累的资料进行了认真的盘点研究。经过两个多月夜以继日的工作,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种叫“潮尔道”的演唱形式上。

  “潮尔道”是蒙古民族独具特色的多声部演唱方式,由两人或多人进行演唱,其高声部是著名的长调歌,而低声部则是一种被称为“潮尔”的中低音伴唱形式。这种演唱形式,传承流行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的北部一带。

  “潮尔”是和声之意,“道”为歌唱,整体意思是“和声演唱”。潮尔道的内容,主要是以赞颂为主,歌颂自然宇宙、民族英雄。根据蒙古民族的习俗,潮尔道是不能随便演唱的,只有在严肃、庄严、隆重的场合方能演唱,也不能与酒歌、爱情歌曲等混杂演唱。

  乔玉光等对内蒙古艺术研究所(艺术档案馆)所存的传统“潮尔道”资料,进行认真的分析和研究的结果是令人欣喜的:内蒙古著名民间演唱家特木丁和策登1937年在日本录制的“潮尔道”资料(特木丁演唱高声部即长调,策登演唱低声部)、著名歌唱家哈扎布与著名潮尔歌手萨仁格日勒1979年合作演唱的“潮尔道”(哈扎布先生演唱高声部即长调,萨仁格日勒先生演唱低声部),其低声部就是蒙古国所称的呼麦,更确切一点讲,是低音或中音呼麦。
  出于学者的严谨,乔玉光和他的团队又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特别邀请著名呼麦演唱家胡格吉勒图先生,对这些资料做进一步的鉴听和分析。胡格吉勒图先生在听完所有资料以后,兴奋异常,说:这就是内蒙古的原生态呼麦,我寻找了多年也没有找到,今天终于找到了!

  第二件,在2006年的春节期间,乔玉光只身一人深入到“潮尔道”的流行区域,调查“潮尔道”特别是其低声部的传承状态。隆冬季节,雪大风疾,寒冷得像针一样直刺骨髓。乔玉光顶风冒雪,从一家赶到另一家,采访了多位潮尔歌手,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印证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到目前,被锡林郭勒蒙古族牧民称为“潮尔”的演唱形式即呼麦,依然在民间传承流行,没有失传!

  至此得出的结论之一是:蒙古国的“呼麦”、新疆阿尔泰山蒙古族中流传的“浩林潮尔”与内蒙古“潮尔道”中的“潮尔”,是同一种艺术形式,呼麦在内蒙古地区一直在民间传承。

  结论之二是:呼麦的生存形态和传承轨线,并非是单一的,在历史的演化过程中,至少形成了双轨承传现象:第一种,是以独立演唱的方式存在并承传,如蒙古国的高音呼麦以及阿尔泰山一带的浩林潮尔,可称之为独立演唱型;第二种,是以非独立演唱形式即与其它艺术形式结合形成一种新的艺术表现形式,如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的“潮尔道”中的“潮尔”,可把这一种呼麦称之为非独立演唱型。由于内蒙古的呼麦一直没有从潮尔道中独立出来,这样就造成了相关研究的缺失,致使以为呼麦在内蒙古地区已经失传。

  呼麦一直在内蒙古地区传承,并没有中断和消失,这让关心着蒙古族文化发展的人们欢欣鼓舞。然而,呼麦的传承与发展,面临着令人忧虑的生存和发展危机。

  几十年前,在锡林郭勒等地的草原,随便到哪一个苏木(乡)甚至嘎查(村),都可以找到在当地有影响的呼麦歌手(当地统称之为潮尔歌手),在自治区有影响的著名呼麦歌手也不在少数。如今能够承担呼麦传承人重任的歌手凤毛麟角,人亡艺绝的事情时有发生。抢救保护独具特色的内蒙古原生性呼麦的任务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责任:申报文本精益求精

  对内蒙古呼麦的形态和传承状况有了充分的研究后,专家们开始了申报文本的撰写过程。

  同以往的申报不同,这次申报有着严格的字数限定。上次蒙古族长调在申报过程中提交的材料有10万字之多,而这次要把几年的学术研究成果浓缩在薄薄的几页申报文本中,按照要求清晰深入地阐述呼麦的概念、历史传承、内蒙古原生态呼麦的特色以及相应保护措施等问题,其难度可想而知。

  据了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评审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时候,标准极其严格。申遗项目首先要通过所在国家相关部门和专家委员会的严格筛选,才可以推荐上去。推荐之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秘书处进行复选,之后再由18个国家组成的国际评审委员会进行严格的专业审查,在这过程中有近一半的项目被否掉,最后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名的一般不超过50%。在这个最后的关键阶段,完全是靠申报文本的质量说话。

  “那段时间,没少掉肉掉头发。”作为申报文本的撰写人,乔玉光深知责任重大,在文本写作过程中,他字斟句酌,反复修改,有时为了阐述一个观点,列写出几种表达方式,详比优劣,为之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2008年7月13日,内蒙古文化厅将完成的申报书初稿报送文化部。由于准备工作充分,申报文本质量过关,当年11月,蒙古族呼麦项目经过“文化部2009年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申报文本评审会”严格评审,破格批准上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2月,收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秘书处就“进一步明确内蒙古呼麦区别于其他地区呼麦特征”的第一次反馈意见,文化部、自治区党委宣传部以及自治区政府相关领导,给予了高度重视和积极支持,文化厅随即组织专家进一步补充和完善了申报材料。

  “为了做好相关工作,我们还邀请文化部外联局国际处张敏和邹启山二位专家来到呼和浩特,对文本的修改和翻译进行质量把关,于2009年1月初如期将补充材料报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内蒙古文化厅副厅长明锐介绍说。“今年6月,经联合国教科文附属机构第二次审核与评估,我们收到‘为了与蒙古国呼麦区别’、建议在申报项目名称中加入‘中国’字样,即项目名称更改为‘中国蒙古族呼麦艺术’的第二次反馈意见,我们如期答复了同意意见。”

  抉择:申报要不要按计划进行

  就在人们焦急地等待申报结果的时候,一道新的考验又摆在了大家面前。

  此前,鉴于中蒙两国在长调申遗中的成功合作,在呼麦申遗的过程中,我方一直希望与蒙古国联合申报。在蒙古族长调民歌联合申报成功之际,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府就很重视和支持蒙古族呼麦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工作,并就与蒙古国联合申报问题不只一次地同蒙古国教科文部相关领导提出希望和要求。

  2007年8月,在乌兰巴托召开的中蒙两国联合保护蒙古族长调民歌协调指导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上,文化部周和平副部长向蒙方再次提到了中蒙两国联合申报蒙古族呼麦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建议,但由于多方原因,中蒙双方未走上共同申报之路,而是分别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交了申请。

  今年8月11日,中国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秘书长方茂田收到了蒙古国驻联合国秘书长乌日图那顺的一封信:“考虑到蒙古国和中国同时提名申报了蒙古族民间呼麦艺术,我们建议两国联合申报呼麦为2009年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项目(如果2009年申报失败,作为下一次的联合申报项目)。”实际上,这是蒙古国申报的呼麦项目在未能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两次审核与评估,未入选推荐名单的前提下,要求中方撤回申报,等下一次和蒙方联合申报。

  按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规定,某一项目如果没有通过评审,那么该项目必须等到四年之后才允许再次申报。蒙古国提出联合申报时,早已超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申请截止期,在2009年联合申报已无可能;等到下一申报期,由于蒙古国的申报本次未获通过,中蒙联合申报是否会成功,也充满了变数。况且,中国申报的呼麦项目已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提名评审,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最后通过的可能性极大。

  到底要不要按原计划申报?

  对此,我国文化部高度重视,召开专门会议进行研究,经会议研究认为:2009年呼麦申报工作继续按时进行;对于蒙古国方面的呼麦申报工作中方给予充分支持;为进一步推动中蒙两国的文化交流与合作,建议建立中蒙两国文化工作长效机制。文化部将此意见以方茂田的个人名义回复了乌日图那顺。

  喜悦:4年风雨换来阳光灿烂

  四年艰难并充满风风雨雨的申报历程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2009年9月30日,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会议公布,中国蒙古族呼麦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是蒙古族文化走向世界的又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厅厅长王志诚表示,我们将严格按照呼麦五年保护计划,进行呼麦的田野调查、加强理论研究、实施传承人保护行动、健全完善保护管理机构、加强国际学术交流、举办呼麦演出和比赛、加大呼麦的宣传和建立专业数据库等工作,全力推动蒙古族传统文化瑰宝——呼麦的传承与发展。

       文章来源:福客民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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