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则典型的牛郎织女故事一般划分为“窥浴——窃衣——结合——生子——逃离——追妻——相会”等母题,但从起源来看,这些母题可以归纳在早期蚕蜕皮故事的两个基干母题之下。具体来说,“窥浴——窃衣——结合——生子”可置于“窃衣(织女失去衣服)”之下,而“逃离——追妻——相会”可置于“追妻(牛郎踩着牛皮追织女得以相会)”之下。“窃衣”与“追妻”这两个母题正好对应“蚕蜕旧皮”与“换上马皮成马头蚕”两个环节。图示如图1所示:
图1牛郎织女神话两个核心母题的来源与发展
之所以认为牛郎织女神话故事来源于蚕马神话故事而不是相反,是因为从目前搜集到的材料看,不仅蚕马神话具有一定的民俗遗留,即人们把蚕称为马头娘,说蚕的头像马头,遗留有祭祀马头娘的习俗,还因为蚕头没有角,一开始不可能说蚕头像牛头,所以笔者推断蚕牛神话应该比较晚才由马或者狗等动物演变而来,然后蚕牛神话才演变为牛郎织女神话。
在“窃衣”这部分,“窥浴”“结合”“生子”都是后来衍生出来的,“窥浴”是为“窃衣”铺垫,而“结合”“生子”本来应是换上新皮之后的事,蚕马神话就没有这样的母题。《仙传拾遗》记载的蚕马神话是这样的:
蚕女者,当高辛氏之世,蜀地未立君长,无所统摄,其人聚族而居,递相侵噬。广汉之墟,有人为邻士掠去已逾年,惟所乘之马犹在。其女思父,语马:“若得父归,吾将嫁汝。”马遂迎父归。乃父不欲践言,马跄嘶不龅。父杀之,曝皮于庖中。女行过其侧,马皮蹶然而起,卷女飞去。旬日见皮栖于桑树之上,女化为蚕,食桑叶,吐丝成茧。[4]336
这则蚕马神话初看似乎没有“失去旧皮”的母题,而只有“换上新皮”的母题。其实,“失去旧皮”母题在这里演变成了“失父”,是失去了父亲,才导致女子最后与马结合。“父”与“肤”同音,口传故事中“失肤”与“失父”是一样的,这便构成了起初的“失肤”演变为“失父”。肤者,皮也,所以,蚕马神话也是具备完整的蜕去旧皮,换上新皮的完整故事结构的。
蚕马神话中因为“失肤”变成了“失父”,所以得添加点失去父亲的原因,即战乱。父亲是在兵荒马乱中被别人抢走了。蚕马神话也解释了马皮的来源,即父亲不乐意嫁女而把马杀了。就“失去旧皮”“换上新皮”这两个核心母题而言,蚕马神话与牛郎织女神话的核心母题是一致的。
二、毛衣女故事的母题构成
参照牛郎织女的划分,毛衣女故事也可粗划为“窃衣”“逃离”两个核心母题。具体来说,“窃衣——结合——生子”可归纳在“窃衣”母题之下,而“逃离——迎女”可归纳在“逃离”母题之下,如图2所示:
图2毛衣女故事的两个核心母题的来源与发展
与典型牛郎织女神话故事比较,其最大的变异在于“追妻”母题丢失,只剩下“逃离”母题,就是女子逃离时男子没有借用牛皮、马皮或其他什么皮追赶。在蚕马神话中,马皮飞起来裹走了女子,这是女子不情愿导致的,毛衣女得衣之后逃离,也是不情愿的一种表现。这种不情愿在蚕马神话、牛郎织女、毛衣女故事都有表现。那么,是什么动因致使这些神话故事出现这种不情愿因素呢?应该是人兽婚的忌讳。人兽婚的形成,首先是蚕的拟人化,蚕演变为女子(织女)。蚕,本身是一种昆虫,由于蚕对人们生活影响重大,得到人们的喜爱,人们便亲切地称之为蚕宝宝,蚕姑娘,蚕马神话中的蚕就会被拟人化。
既然是人兽婚,人这一方总是要表现出不情愿来。蚕马神话初期,是蚕马婚,蚕与马都是动物,谈不上有什么忌讳,但一旦蚕拟人化了之后,即蚕演变为女子之后,便是人兽婚了,这时就会产生忌讳的情绪来,形成推动故事发展的动因。表现在故事中,便是女子不乐意嫁给马,于是马皮强行卷走女子。干宝《搜神记》里记载的蚕马神话有这么一段话:
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邻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5]173
这就是说,马被杀了之后,马皮被挂在绳上,女子对马皮说:“你是畜生,还想娶女子当老婆?你被杀,是自讨苦吃!”这样,马皮才骤然飞起来将女子卷走。在此之前,女子的父亲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觉得如果女儿嫁了马是很丢人的事,才不得已将对自己有功的马杀了。毛衣女故事也延续了不情愿的内在动因,保留了逃离的情节:其母后令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得衣飞去。后以衣迎三女,三女儿得衣亦飞去。兽皮飞起来裹走女子的核心母题变成找到衣服,原因是兽方角色的演变所致,此角色已经完全为人所替代。
毛衣女故事虽然保留了女方不情愿的内在动因,但它与蚕马神话有一个很大区别,即人与兽的位置正好是颠倒的,也就是说,在蚕马神话,女方是人,而在毛衣女故事,女子是禽,或者说禽人结合,男方却完全是人,没有丝毫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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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何厚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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