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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夏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7月25日   03 版）

    我生于1923年，今年虚岁90，实岁89，亲友、学生提议为我“庆九”。但出现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应以“虚岁”在今年(2012)过，另一种认为应以“实岁”在明年(2013)过，请我裁定。这个问题在我80岁时就出现过，当时我曾经思考过，但答复很简单。我说我的家乡习惯是“男虚女实”。一般对“虚岁”常用“行年”或“初度”，与“实岁”区分，所以就标举“八十初度”以示我同意生日过“虚岁”。于是在2002年举行了“八十初度”的聚会。如今又旧话重提，出现究竟在2012年，还是在2013年过?当时我认为80岁时的答复，仅就习俗而言，缺乏较具体的解释。为了更好地答疑，就想了两条理由，大概可以说明’虚岁庆生”的合理性。

    一是按历史学编年记事的规则，凡人一出世就应该是一岁，否则编年体史书于人的出生当年都应归在“零”岁，零就是没有，零岁就是没有这一年，那么这一年的各种事就无所归属。如按“实岁”记，一个人到出生的第二年，才算一岁，那么会不会以后记事皆错后一年?我认为人一出世就昭示着生命的存在，而因每个人出生月份不能满打满算，所以一岁因多不足年而称“虚岁”，是客观而且合理的。有了这个“虚岁”，这年的记事就能有所归属。因此应以“虚岁”记串排序为好。

    二是从中国至今尚在使用的旧历(夏历)历法看，每四年一闰，即每四年增加一个闰月，今年旧历就有两个五月。经过48年，就累计增加十二个月，恰恰是增加一年。那么，过了48岁，即多了一年，实岁49时，已在人世间过了50个年头。依此，在实岁49岁时，就可以过五十大寿，

    根据以上两条理由，我还是照“八十初度”旧例，在今年实岁89时过90初度。因为我实际上已在人世间行进了90年。亲友、学生听了我的释疑，也就在今年6月间共聚“庆九”。

    究竟是以“实岁”，还是以“虚岁”过生日，本是无关宏旨的小事，不过想到母亲生我的辛苦，也应该在婴儿落生那一年算一岁。一以庆自己来到人间，对我来说是新生；对母亲来说生育像闯鬼门关那样，是再生。所以对过生日有称“庆生”的，它包含庆自己和谢母亲的两重含意。又联想读书、写书时，遇到人无一岁，不免有点困惑。读古人书都是虚岁记事，生在民国时的人也都是出生就有一岁，了无障碍。如记晚清出生，活到当前以“实岁”为标记的时代，出生后这年的记事只能记在零岁下了。我过去撰写《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时，各谱即按传统旧例，谱主出生就是一岁。这样记事前后顺畅清楚，不易出差错。我写《自订年谱》也采取出生即一岁的写法，那么1923年生，到2012年，正是所谓“虚岁”90岁，所以我表示应在实岁89岁时庆90。如果我能活到百岁，我无疑在99岁时聚会亲友、学生庆百岁，甚或会在98岁时就庆百岁，因为过了96岁，即满两个48岁，按旧历历法算，已多活了两岁，称百岁亦是名副其实的。

    总之，我认为无论旧历、公历，对人出生那一年，都应给以一岁(虚岁)，既合情，又合理。

    在人生道路上，走了九十年挺不易，也很累，但生死有命，什么时候是个头，自己说了不算，听天由命吧!但九十年岁月还是值得庆贺，需要报恩。我沉浸在欢笑中，已乐得有点犯糊涂，对“实岁”、“虚岁”瞎算了这一笔账，是对还是错，都请读者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