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眉一笑引发的血案——读《史》札记一则
《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一开始就讲述了一个暴力事件：
平原君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曰：“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疲癃之病，而君之后宫临而笑臣，臣愿意得笑臣者头。”平原君笑应曰：“诺。”躄者去，平原君笑曰：“观此竖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不亦甚乎！”终不杀。居岁余，宾客门人舍人稍稍引去者过半。平原君怪之，曰：“胜所以待诸君者未尝敢失礼，而去者何多也？”门下一人前对曰：“以君之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士即去耳。”于是平原君乃斩笑躄者美人头，自造门进躄者，因谢焉。其后门下乃复稍稍来。
事情经过其实相当简单：平原君的一位小妾，从楼上看见邻居是个跛子，忍不住大笑。不料这个跛子是个泼皮无赖，第二天找上门，硬是要平原君杀了小妾。平原君口头上答应了，但并不想这么做。结果，他养的一帮臭老九，以主子“爱色贱士”的名义，一个一个地开溜。平原君无奈，只好杀了小妾，那帮混吃混喝之徒又闹哄哄地回来了，或许还趁着此番炒作加了薪。
这个故事中，最令人愤慨的是那个躄者。身体残疾当然值得同情，但不能自尊到要人命的地步，何况要的是美人的命！细读之下，发现此人身上有几个疑点：一介草民，却与堂堂贵公子（赵王之弟）比邻而居，难道是战国时候没有贫民区？更有甚者，自尊心受了一点伤害，竟至于威胁有权有势的邻居，草民有这么大的胆量？另外，伤自尊这事最后竟然搞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莫非战国时期的媒体非常自由，关系到皇亲贵胄的负面消息也不封杀？据我推测，这个“平民”很可能是个冒牌货，从其言谈看，颇得苏秦张仪之流真传，实有八九也是个有才无德的流氓文人。想起今天躲在坊间的各色地痞，稍不留意便粘住你不放，非搞得你心神交瘁花钱了事。中国人善于寻根问祖，若要追究这帮地痞的祖师，还非得平原君的这位跛子邻居莫属，看来泱泱天朝的地痞文化也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