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 乡村记忆之44
雪野 乡村记忆之44
每天放工后拖泥砖胚，是母亲唯一的消遣方式。挖土、运开、挑水、和泥、掺草，醒泥，房屋北边那一小块菜园，挖出一个大大的坑洞，一车车的炉渣滓倒入，把早先放在一边的肥沃黑土，重新倒放后，拖砖场所由自留地到河坝草坪上。
泥巴是第一要紧的，除开自留地，再也没有可能挖取的泥土啦，母亲看到江西馆山堡边，石场侧旁边那一块洼地，石场是大队上的，常常有大队建筑队的人取石头，山包是大队上的，相距挖山取石极远的坡地，种植有苞谷洋芋，倒是石场侧边一块，即没有成型成块的大石，又不是肥沃厚实的缓坡，没有种植庄稼，栽植着几十株小树，散散落落地，东一棵，西一棵，杂乱地生长着。这儿的黄土粘性重，不掺杂草杆，就是极好的泥砖胚料的。放工后竹筐一担又一担的，从几里外的山坡到河坝边的草坪上，一趟又一趟，一粒粒汗滴从脸颊滚下，脖子，后背一圈圈的汗洇过去，衣领，肩背到袖子，由浅到深色渐渐的冒出水汽，汗润湿了母亲的衣服。天气也一点点的变凉，秋风渐渐紧吹，公路上枯叶一天天落得密集。河坝边堆成一座小小的泥山时，石场的人打扫呼，不能再挑这儿土啦，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脚呢，是投机倒把呢。那就不挖运土了吧，反正已经积攒了这么多。母亲从河边挑水，稳稳当当一步又一步的走过，一行行若隐若现的水迹留在草坪枯茎干叶上，放学之后的我们呢，跟在后面，我拿出家里的脸盆，由一盆水晃荡着变成半盆，水面上一圈波纹密密的漾开，里面有一双眼睛，盯着轻轻晃动的水，微微地荡开，碰在盆壁上，再回撞着盆心漾开的波纹，一片水花洒在盆外。大妹妹捧着茶杯，一圈红字极为醒目，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毛泽东，满满一杯水，在小心翼翼的大妹妹手中，宝贝样移动向泥山。这样一幅风景似乎从夏天到秋天，热风阵阵变为秋风习习，最终黄叶一地草枯茎干冻霜轻拂，河坝边一片萧条时。
几步外的河堤上，还有一个竹篮，是外公为不妹妹编织的小床，不是两头紧口，中间提手的旧式竹篮，而是两边各有一个拎手，横横架在篮梁上，篮深而宽，里面放着妹妹的薄被子，一半垫底，一半盖在身上，正好放下。它只有摇窝一小半大，算是微型摇篮的。在一侧还编织有一个小小的麻绳系扣，这一点又跟农村常用的背篓一样，架在后背时，两手张开，从两根麻绳扣里穿过，可以背在后背的。它又没有背篓深，那是近乎一米敞口细颈的竹篓，洋芋苞谷可以装几十斤上百斤的，这个只是放着小妹妹的床而已。它只有那种背篓三分之一浅，一尺多一点高，口不是敞开而是紧束，形成可以翻扣的盖子样。
雪花终于落下，路面淡淡的一层白霜，菜园青叶上深深浅浅厚厚薄薄的，一片绿意的菜园点缀着星星白色。屋顶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黑黑瓦棱，直直溜溜的行，屋檐飞角挑出，凤凰展翅猛虎下山的样式，檐口瓦面一星白白的石灰，醒目的显示着。在屋前檐临院落的一圈，石灰抹白，不仅仅是让瓦片紧束不易松脱，更是展示一个家庭能够采用贵重值钱的石灰，富贵荣华的象征呢。这样子的瓦檐，也仅仅只有我们几家，在不久前做出的。更多的人家还是青石板，那种简易便宜采石场随处可以收集的盖房材料。放学后的我来到河坝边，下工后的母校，早早地开始做砖泥胚了。和好的湿泥，浆湖样的泥土软软的立在那儿，母亲在平整洁净的草坪上，放置好砖框模，铁铲一翻，大半铲泥土倒入模具内，刚刚好，铁铲背轻拍两下，两只光脚滑过一抹一荡地踩实，最后再用刀切去浮面的多泥，提起砖模，一块方方正正的泥砖胚，就留下在草坪上。再一次重复这个过程，一排齐齐整整地砖胚，如画出粗粗长长的一字，另起一头，母亲又一次开始做砖胚。雪花越发的密集，一片又一片的漫无边际飞舞着，河坝看不见草坪，只留下一片白，远处的西关街两条白龙，街道两边屋顶，覆盖厚厚的白雪形成的，再远处五星峰看不见了，隐没在雪花的世界里。河水依旧哗哗啦啦地流淌着，也只有那儿还保留一条黑黑青青的印迹，从西而来，朝东而去。菜园子方向一片白茫茫，河堤上堆有一个小小雪包呢。泥砖胚做成了第二行，三行，五行，还有一大堆黄泥，和好的稀泥没有做完呢。这一块雪一下就是几天，再没有好日子，母亲一心想着把它赶毕。天色暗暗地压下，如一口锅扣在我们关顶，世界却是白色的，肚子饿得直叫唤，我们眼巴巴地看着母亲。锅里的洋芋苞豆糊，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等着她回家吃饭的。
回到家时，九点还是十点?外半截做为堂屋的地炉边，炉钎子轻轻的扎入煤块里，火一星两星冒出红，热意直窜，三个人热乎乎地吃着饭，只是，总感到少了点什么。
小妹妹呢?她在哪儿?从里屋找外屋，由河坝到砖行，哪儿也没有她的身影。小妹妹子倒底在哪儿?从二叔家到爷爷家，从水井边到队屋场院，我们一家又一家的寻找，小妹妹又不能走路，她只是放在背篓里，问过所有的邻居亲戚，没有谁个帮忙带着她的。那么在哪儿呢。院坝里的雪，踩踏得黑乎乎的，脚印横横直直斜斜错落杂乱无章的。再一次从院落到河坝，从曾经的砖泥堆，今天完全拖成了砖胚的旧场子，再到河边挑水处，每一处小洼地小坑凼，还是没有妹妹的影子。
回家时，河堤上一小小的雪堆，显眼闯入眼帘。那是怎么回事，河堤上怎么出现一个小雪包堆?不会是……
翻开扣盖，小妹妹红红的脸蛋，皱巴巴地抽着，香甜地睡觉没醒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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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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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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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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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26 同桌2
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乡村记忆之28 砍柴禾
乡村记忆之29 古墓葬群
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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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乡村记忆之34 郭家梁子
乡村记忆之35 艾蒿
乡村记忆之36 篦子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8 大河涨水
乡村记忆之39 小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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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43 肉片
乡村记忆之44 雪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