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片 乡村记忆之43
肉片 乡村记忆之43
白肉的香味，淡淡的甜里，有一点酸酸草的味，有一丝茅草根的腥，更多的是浓浓的油腻，它似乎钻进你的每一个毛孔里，不仅仅是鼻子眼睛耳朵可以接触到它的滋味咧。爷爷说，你痴了，白肉怎么会有香味咧。我明明闻到白肉的香味的。
院子前小路边，父亲的身影刚刚出来，迎上去的我，抽抽鼻子，轻轻地说，有肉香，肯定带着白肉的。肉在哪个时候是什么概念呢？经理部在西关街分水岭以西半片街以北，没有肉票是买不到的。即使有肉票时，谁个家里又有宽余的钱呢。五六毛钱一斤，那是连肥带瘦的肉，瘦肉谁个也不想买回家，它还得肥肉油炒呢，只有肥肉，才是大家最喜欢的东西。不仅仅是养成的肥猪，农业队缴统购任务的少，很多家庭是三四户人家才能够凑够一年的任务，喂一头一百斤重的猪，赶到食品所后，还有一百多斤的粮食补助，即使这样每年的统购任务很多队也完不成的。不仅仅是因为它可以炼油，可以剩下油榨包饺子，那些油榨在热腾腾时，如果有糖，稍稍拌一点，是最香甜最美味的吃食。每次炒菜时放上一点半星油榨，掺杂在青青白白的菜叶茎杆里，看着黄黄的小粒，你的心底就有股香甜的味窜上来，口水也噙满嘴了。
小小的一块肉，几指宽窄硬脊上的肉，三指肉膘咧，肯定杀了百二十斤重的，爷爷问，得六毛钱一斤吧？连人吃的都没有多少，谁家粮食喂猪，百斤左右成为一年到头的盼头。瘦瘦细细的一头猪，赶到公社食品所，上秤后，三四家分得补助粮一二十斤，是工分粮，细粮的；回到大队上，还有与猪肉等重的口粮，那是活命粮，粗粮如苞谷啦。猪瘦，肉膘就薄，多数是一指膘的，极少数在三指膘以上。这块肉三指膘呢，这也是我能够闻到肉香的原因之一么？肉越瘦价越低，收购时三四毛钱一斤，杀后四五毛钱一斤啦，五指膘的肉，可能买到六毛钱一斤的。那也是最高的价钱了，只是这样的猪，多少年才能够见到一头吧？统购猪每年都有任务，有三四家合缴一年任务，也有一家三四年才缴一次，单独完成的。再往前一些年，却是每年杀猪时，把自家的猪肉，背一半给食品所，就算任务啦。我的太婆婆，父亲的外婆，偏头山脚下一户农民，年底杀得一头猪，二十几斤重呢？是零七斤七斤半？总之，半边猪不到十斤肉，颤颤微微的太外婆婆，迈小脚赶到食品所，完成当年的统购任务。舅爷爷还小，正在县城的中学读书，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管这头猪，那是太外婆婆一口口粮食省下，一天天捡菜叶打猪草喂大的。食品所领导看到那块小小的半边猪身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喝，送到食品所门外，说，把猪肉背回去，自己吃吧。
在这样的年月里，因极其少见的缘故，日思夜想而产生幻觉，才闻到白肉的香味么？可是，明明是我闻到肉味后，果真就有白肉来到的。爷爷不相信我的话，伯伯叔叔们不相信我，亲戚朋友家门内很多人都不相信我的话，他们在以后很多日子里，随意的拎着一个包袱，扬钗舞刀地问我，里面有肉么？张扬的声音传出很远，院落里伙伴们都站在他们一边，瞅瞅眼斜斜眼珠子，很轻蔑地笑。随后在我准确的回答中，笑着说，啊，狗鼻子咧。
那条肉块，在妹妹满月接客时，一点也没有剩余的是男人那一桌，吃酒划拳到半三更半夜时，迷迷糊糊地他们差点把酒瓶子都喝下去的。别的席上咧，女客身后挤着小孩子，老人怀里可能抱着小孙孙，眼睛盯着大块白肉，那是农村人最喜欢的白肉块，筷子厚薄，三指宽窄，一榨长短，这一块就有一两吧？有位女客说，横向斜伸夹起那肉片，两边的重量压得沉下去，在筷子前形成一个弧形，如半圆的月亮。轻轻地咬，一包油钻满了嘴，油滑香甜的滋味，从口腔每一个地方渗透着，缓缓地转动，舍不得一下子让它滑下，再打两个转儿，才恋恋不舍地吞下肚子。看客下菜，每席安排了几位客人，多半会在盘子里炒几片这样的肉块的，馍馍有数客有数，这也是武陵人的口头禅咧。肉片跟席面的人数略略多一些，更何况不是一盘两盘肥肉片，甜酒焖肉块，那又是父亲在菜园子创造出一个新式花样，后来传来成为大家的榜样，每家来客时，总会这样一盘做为主菜的。豆什炒肉块，白菜板肉块，青椒炒肉块，至于瘦肉，那是小见小气舍不得客人吃肉的人家，才会炒它的。细细纤纤的一丝两丝，夹杂在淹菜丝豆芽根里，谁个会认真去挟一筷子呢。
客人走后，主人会小心的挑选盘中菜，捡出每一小块肉片，集中放在一个盘子里，三席五席的菜肴，最后可能会挑选出一大盘肉碎小片的，那将在下一次来客时的佳肴。
那可是白肉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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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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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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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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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31 毁果园
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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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42 泥砖胚
乡村记忆之43 肉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