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

关公过关是老爷过关的续集。
    陇东县城里，百货公司、饭店、书店、银行大楼组成的十字街口，楼上高竖着现代气息浓厚的红幅，这些全成了背景，关公踩着高跷站在中问，与二楼一般高。人如楔，把街心挤得无一空隙，人人仰着头，围着两人半高的关公，他红红的睑，黑黑的须，谁见了不肃然起敬?
    人民大众围着关公，人人怀里抱着孩子，满月的，百天的，十个月的，一岁的，两岁三岁的，父亲抱着，多半是母亲抱着，他们是干部、工人、农民、医生或在外做大事者，忽啦啦，人群闪开一条缝，大人成线状排成队，刷地跪下去，抱着孩子，关公迈开高跷的长腿，在他们头上走过去，再退过来。大人又迅速站起，高高举起孩子，手如树梢密密麻麻执着钱，二毛五毛的，三元五元的，关公用手指在他睑上粘一下红，将红点在孩子眉心，收了钱。一个一个过了关，点了红，退出去，又一轮上来。左边点完，右边上，前边点完后边上，十字街心成了关公现场办公之地。人轮番涌来，关公不好受，踩着高跷原地不停踏步，不踏步就跌倒，莽袍官帽盔得他大汗淋漓，汗滴成一道道小溪。旁边有人护着，代他收钱，但你来我去，一天内数千人就这么来来去去，收上千元不算多，一律捐给社火会，来年耍社火铺底子。人们虔诚敬奉关公的香钱，关公收取的过关劳务费，成了繁荣农村群众文化的基金了。    ．
  乡村的关公不踩高跷，足踏平地，和数百个中国历史人物戏 曲舞台人物一起，在牛皮鼓的音节中，走村串庄，挨家挨户进。关公和其余角色一起，武打表演，在表演的瞬间，此家少妇干净利索配合默契地抱了孩子，刷地跪在院心，关公的随从小旦踩着小步绕着孩子转圈跑起旦来，一左一右，一扭一扭，关公抡起大刀，在孩子头顶抡几抡，猛跨一大步，一条腿举起，在大人小孩头上迈过去，这就是过关的形式，又给孩子点红，收钱。亲临一家一户、一户一家过关，工作量好不大矣。
    无论在小镇，在县城，几里长的社火队过来了，前是彩旗、斗子、社火会标、春官、锣鼓，再是芯子、马社火、车社火、旱船，再后是上百个高跷，各朝各代的人物都列队走着，关公在其中。正走，忽有孩子高高举上来，关公顺便点了红，轮一下刀，收了钱．关公始终不脱离队伍，能迅速处理了这些民间琐事。走十里长街，上千人就这么处理过去，如出外巡视及时接待了上访的民众。
    关公，人们对他的生平地位不是十二分了解，但人人知道三国人物，更知道关公的功德风范。陇东人不叫关公，只叫“老爷”，“老爷过来了”，孩子就不哭了。老爷过一下关，就是把年关过了，把难关过了，一年四季的风风雨雨，能遇到的灾灾病病，全在这一关中过了，困难挫折也过了。过了关后，就是平平坦坦，顺心顺意。干百年来，人民坚信不疑，因为所有邪恶都被关老爷斩了。如藏民族敬仰活佛一样，关老爷成了汉族人崇拜的偶像。每年正月初三开始，正月十八卸妆，关公每天在脸上涂古币厚的红油彩，每天抹下来，睑不红了。他睑上的红，点在千千万万孩子的眉心了。

1991．1．30早萆
1992．1．3l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