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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薇]怒族神歌中的历史记忆与文化传承
  作者:刘薇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20-07-28 | 点击数:6362
 


       (一)神歌历史记忆的时空关联性
       据史书记载,17世纪以来,狩猎在怒族社会还是相当盛行的,在其社会生活和物质生活中仍有着无以替代的作用,怒族人们仍然较为普遍地“以猎禽兽以佐食”。怒族神歌是狩猎时代的代表作,狩猎文化生态成就了神歌传统的形成。怒族的文化传统历来都是由口耳相传的,在漫长的口传心授时代,怒族先民构建了与之相应的文化生态。如果说汉文化是从“礼乐”开始,那么远古怒族的文化生态是从“神歌”或“神话”开始的。集体记忆是口传时代文化传承的重要方式,它的主要领域是神话传说,这些口传文化构成了民族的历史根基。神歌是怒族先民的文化生态运行之道,其特点是非理性的和诗性的。怒族先民认为万物皆有神性,行动上也具有浓重的神话情感色彩。他们相信神歌里的内容就是自己祖先对怒族历史的真实讲述,神歌与万物有灵信仰相辅相成,信仰与生活相互佐证和阐释,形成了怒族一系列的习俗,对怒族的日常生活起到了极大的规范作用,构成了怒族的文化传统。
       早期生活在峡谷原始丛林里的怒族先民,由于生产工具落后,高山林海中的豺狼虎豹、巨蟒毒蝎,甚至是一些植物都威胁着他们的生命,人在大自然面前生存能力显得十分脆弱,但大山又是人们赖以生存的领地,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这种既享受着大山慷慨馈赠而同时生命也受到威胁的状态,自然就产生了对群山的崇拜,山神的观念就油然而生。神歌中的神山是山神居住的地方,山神包括岩神、树神和土地神等,山神掌管着崇山峻岭中的珍禽异兽和奇花异草。通过祭祀山神希望得到山神保佑、恩赐、消除灾难,以获得精神和心理的慰藉。福贡地区怒族支系怒苏人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如密期”,首先祭祀的神灵就是山神,其次才轮流祭拜其他神灵。
       在村落文化中,口头表达是主要的交际方式,讲述故事、传唱族群历史成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内容,此传统在遥远的怒江地区还继续保留了下来。福贡县老姆登村东侧的一座山,平均海拔在2000-2100米左右,背靠一座石灰石形成的石山,此山是老姆登村的神山,在1999年初这座神山被发现有“羊脂玉”,在村民的极力抗争下,直至现在此山都未受到开采。这座山远远望去似乎就是这个村庄的靠山,山的中段有两个像羊角一样的石峰,村里的人叫它“箐巅”,怒语意为羊角山。羊角山像一座铜墙铁壁,高高地耸立在老姆登村的东北方,在冬季里阻挡着从北方吹来的寒风。老姆登村“如密期”祭祀地就是靠近神山叫“如母母”的地方,神山崇拜为神歌的传承提供了必要的文化空间。
       记忆是由历时和共时、空间和时间相结合得以实现的,记忆的对象在时间上具有延续性,原因是记忆总是以原始和重要的时间展开,并具有特定的空间,比如祭祀日、纪念日或节日都是集体经历的时间。在《猎神歌》中把猎神塑造成人们心中完全的女神形象。如“你的双眼长得又圆又明亮,你的辫子长得又粗又黑亮,你的牙齿长得又大又晶亮,你的双手长得粗壮又白胖,你的双脚长得粗大又肥壮,你的胸脯长得结实又丰满”。把日常生活中的女性与猎神建构成为因缘关系,成为族群成员不断唤醒的优先记忆对象。通过对女神的不断回忆,强化着人们对狩猎文化的历史连续感,从而强化了集体身份的认同感。
       怒族民众不仅把《猎神歌》中的人物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形象进行现时化,而且还将神歌以节日和仪式的方式相呈现。怒族神歌是族群记忆的载体,怒族民众对传承神歌的自觉意识极强,日常生活中也常常举行许多与神歌有关的节日活动和宗教仪式。譬如“汝为”节(祭谷神)、“夸白”节(敲犁头)和“如密期”(开春节),这些节日中都伴以神歌的吟诵。节日周期性和循环往复,保证了族群内成员集体知识认同和传承,同时也保证了文化意义上的认同。
       对无文字民族而言,记忆事件的持久性是有限的,但特定的空间可以不断唤醒记忆,族群会尽力去创设一些记忆空间,建构与族群之间的关系,加上一定的仪式,让传承在持续性和重复性上更加持久。这些地点既是回忆的线索,也是身份与认同的象征。这些相应的文化氛围和社会语境为神歌的演述、建构和传承提供了鲜活的空间。

       (二)怒族神歌历史记忆的集体关联性
       历史记忆不仅体现在空间和时间上,而且认同上也有其具体的体现。族群成员的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是与日常生活事件相关联的。族群的认同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部族意识的传承和民间信仰认同。二者相辅相成,既独立,也相互关联。部族意识是怒族民众身份认同的基础。从怒族的神话传说来看,怒族人有自己共同的祖先孟充英。孟充英是蜂和蛟交配后生下怒苏的女始祖,长大后又分别与虎、蜂、蛇、麂子、马鹿等氏族交配,他们的后代就分别成了后来的虎、蜂、蛇、麂子、马鹿等氏族。福贡地区的怒族,虽然居住分散,但他们都以女始祖孟充英开始追忆他们的历史,并以此为谱系往下传承。在神歌中也提到来自虎部族、蛇部族对神灵的祭祀活动,这些叙事增强了族群的认同感。族群意识的传统是保持族群独特性和延续性的核心。同时对本族群传统的认知和认同程度也是区别成员与非成员的符号标志。
       怒族神歌是集体记忆的产物,与怒族先民们的万物有灵密切相关,民间信仰与神歌传承、历史传统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怒族先民缺医少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大山中,社会生活、生产十分落后,人们对于天灾、病痛等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好求助神灵来消灾避祸,在《天神祭词》中曾唱到:“阿爷天神、阿奶地神,火中的铁三脚,火中的石三脚;家中的火塘,塘中的对泥,家中最有权威的是三脚,屋中最有权威的是火塘。你的一只脚管待管客,你的一只脚管财源,你的一只脚管生产,你成为家中一大神。”从神歌中可以看出三脚架是沟通天神的神器,火塘是怒族在房屋中心用土铺成的土坑,从神歌中可知以前在火塘上支撑炊具的是三块石头,后来改用铁三脚架。生活中三脚架和火塘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怒族的火塘终年不灭,日常生活和饮食起居离不开火塘,社交也是在火塘边,火塘还是祭祀神灵的重要场所,火塘也是聚集人心的地方。怒族生活在大山峡谷之间,特殊的地理位置需要人们同心协力才能生存下来。在《和神祭词》中写道:“家里尊贵的是三脚,家中珍贵的是火塘;是火塘上的圣泥,是火塘上的灶灰;我们只能合成一家人,我们只能聚成一户。人和才能成事兴,人聚才能有威力;人要围坐在三脚旁,人要聚在火塘边;有活人人帮,有事人人助;三脚成中心,火塘成重心。”怒族的火塘是一个可供集体认知、感受、体验和解释的叙事空间,在文化记忆中,把对火塘、三脚架等早期的人类生活历史被转化为神的回忆和追溯,神歌是人们对早期事物认识的记忆,这段记忆被讲述,是因为可以以起源时期为依据来阐释当下的文化现象。

       3.结语
       怒族神歌以祭祀的形式传唱,以故事的方式叙述,与万物有灵观的信仰为一体,融入日常生活中,特别以符号化和仪式化方式在生活中得以呈现。猎神、三脚架和火塘是怒族群体认同的集中体现,体现了怒族传统文化和习俗,这些传统就是历史记忆,也是一种文化积淀。怒族神歌所具有的神圣权威,使得神歌获得更具现实意义的鲜活生命力。
       怒族神歌是怒族民间文化的瑰宝,从遥远的古代流向现代的一条文化长河。在神歌中保留了怒族不同历史时期和多个文化领域的历史记忆,对认识和了解怒族民族迁徙、生产生活状态等历史具有重要意义。怒族先民的常态性生活融入神歌中,其主要原因在于把怒族始祖崇拜信仰、图腾崇拜信仰、神山崇拜信仰和女猎神崇拜信仰等融入一体,反映了怒族社会中消灾祈福、趋利避害的美好意愿。怒族神歌是把历史记忆融入生活的一首首神曲,它所呈现出的是最初的、古老的而又最真实的那一抹历史。


(原文刊于《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2018年第10卷第4期,注释及参考文献请参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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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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