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份不完全的统计表，共有31个民族的41则神话。表1中的男人和女人或是人，或是神，但他（她）是住在人间的，是取谷种这一行为的受益群体中的成员。这是我们在本文中区分神和人的简单原则。在“何处取谷种”这一内容要素中，天上取谷种的神话24则，占59％。神话总是把人们身边的某种发明说成是原本存在于天上的事物，从而提高它的神圣性，唤起人们心中的崇敬之情。这种宽泛的解释也适用于谷种来自天上的说法。但是，结合地上远方某处取谷种的那12则神话以及水中取谷种的3则神话，我们可能会对谷种来自天上的说法有更好的理解。因为，不论从何处取得谷种，这一过程都经历了种种艰难困苦。到天上取谷种时，登天也许不难，但把谷种带回人间的旅程却很艰难：上天娶妻的男子往往要经历考验（如纳西族、独龙族），偷谷种回人间的男子甚至付出生命代价（如哈尼族），到天上偷谷种的动物也要经历危险（如壮族的九尾狗被追杀者砍断了八条尾巴）。到远方取谷种的过程也充满了危险，或要打败毒龙（傣族男人取谷种），或要渡过大海（普米族狗取谷种）。在为数不多的几则神话中，谷种得来比较轻松，如仫佬族神话、德昂族神话等。
“向谁取谷种”这一内容要素中显示出来的谷种拥有者和控制者的身份（神格）和对取谷种者的态度也是有意义的。说谷种为天神、龙王、蛇神、天上人拥有的神话共23则，占56％，与谷种来自天上的说法基本一致。明确说谷种本来由某个人拥有的神话仅2则。另外的16则神话或说谷种为远方某个国王拥有（如苗族说西方恩国国王有谷种），或说谷种在鸟嗉子中得来（珞巴族），或者未说明谷种为谁拥有（独龙族、彝族等）。实际上，天神、龙王、蛇神、天上人或地上某个人拥有谷种的说法或要强调谷种的稀有与神圣（天神或其他神拥有），或要证明神话叙事的确定性和可靠性（老人有谷种），但这些说法主要都是为突出“谁取谷种”这个内容要素服务的；未说明“向谁取谷种”的9则神话中，除了独龙族神话之外，其余8则神话都只是说谷种在地上远方某处，这个说法反而透露了谷种起源的某些真实信息。
如果是神主动把谷种给人类，取谷种的情节就显得很简单，如景颇族神话。如果谷种拥有者和控制者不想把谷种给人类，那么取得谷种就要付出代价，情节也就显得复杂：哈尼族的两则神话或说天上的幺姑娘偷了她父亲神仙的谷种给人间，受神仙惩罚变成一条母狗（表1“谁取谷种”之“神”一栏）；或说人间男子玛麦和小金马到天上取谷种，玛麦战胜天神考验之后，因不想与天神之女稻谷仙姑结婚，玛麦和小金马被稻谷仙姑追杀，小金马翅膀被砍断，玛麦和小金马从天空摔下死亡（表1“谁取谷种”之“男人和动物”一栏）。因此，“谁取谷种”、“何处取谷种”以及“向谁取谷种”这3项内容要素是互相联系的。
总之，作物栽培这一发生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事件在神话中几乎完全被说成是在陌生空间出现的奇迹。寻找谷种的自然过程（与自然打交道）变成了社会过程（与人打交道）。适应自然的能力转化为战胜对手的能力。适应自然的能力被轻视，战胜对手的能力受重视。在布依族的《茫耶寻谷种》中（表1“谁取谷种”之“男人和动物”一栏），男青年茫耶在白胡子老人给与的教导和提供的宝物的帮助下，杀死了看守谷种的红脸洞神、白脸洞神、白虎、大神雀；除了马、狗等动物的协助外，宝剑、弓箭等杀伐的武器以及开门的钥匙也非常重要。对武力和智力的颂扬并非对普遍的人类能力的颂扬，而是对男性所特别表现出来的特征的颂扬。这是谷种起源神话的基本主题。
因此，表2显示，在“谁取谷种”这一内容要素中，谷种取得者的性别差异很有意义。
只有2则神话说女人取得谷种。这两则神话来自独龙族和藏族，都说人间男子娶天神的女儿为妻，天女在和男人返回人间的时候，或把谷种藏在在指甲缝里（独龙族），或藏在嘴里、塞入鼻孔等（藏族），从天神那儿偷了谷种。在这两则神话中，谷种是人间男人娶天上女人为妻子的必然结果。没有男人的娶妻行为，就没有谷种被带到人间这个说法，虽然女人在男人赢得天神许婚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6则神话说神给人类带来谷种，其中3位女神（哈尼族、景颇族、拉祜族），3位男神（门巴族、毛南族、哈尼族）。
11则神话明确说男人取得谷种。
4则神话说男人和动物一道取得谷种，但动物其实是人的帮手，男人是这4则神话的主人公。于是，男人取得谷种加上男人和动物取得谷种的出现频率一共是15，占37％。
15则神话说动物取得谷种。这15则神话中取得谷种的动物是狗（10则）、老鼠（1则，瑶族）、水牛（2则，德昂族、侗族）、大蛇（1则，佤族）和蚂蟥（2则，布朗族、佤族）。动物（特别是狗）在谷种起源神话中具有何种象征意义呢？
二、狗是男人的象征
全世界的所有民族都曾经在神话中叙述万物的由来。包括谷类在内的粮食作物的起源，大致有两种神话叙述，或说作物是从天上得来或偷来的，或说作物是从神的尸体中产生出来的。③从神的尸体中产生植物和作物的说法，可能起源于作物丰产仪式中以动物为牺牲的做法。但是，要具体解释人们为什么会编造出动物为人类取得谷种的神话，还得先看动物和人的关系。
老鼠经常在庄稼地和粮仓偷吃粮食，人们除之无术、恨之无补，于是索性承认它偷吃粮食出于天意。这则瑶族神话就在为老鼠的行为寻找理由。水牛对人贡献很大，人类对它似乎有些歉疚，但又不能把它从劳役中解放出来，所以就说它虽然带来谷种，却错误传话，导致人间粮食不够吃，人们不得不让它给人犁地。蚂蟥取谷种与老鼠取谷种类似，都是对人类无力改变的现实的勉强认可。佤族流传的大蛇取得谷种这个说法的由来，除了蛇－龙－水－农业的联系之外，就是佤族对蛇的能力的迷信。佤族有神话说蛇在所有动物中最凶恶，曾吞噬很多动物，智者设计让它把吞下的东西吐出来。④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