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苦的单身汉忽然破天荒地“天天想吃啥饭,锅里就有啥饭”。为了探明真相,“一天,他把门锁上,假装上坡做活,中途偷偷回来看。一回来,看见皮狐子精打个滚,变成个姑娘开始做饭”访谈时间:2003年7月6日上午;访谈地点:丹江口市六里坪镇伍家沟村四组长沟葛朝宝家门前场院;访谈对象:葛朝宝;采录文本:《皮狐精嫁人》;访谈人:王丹。于是乎,单身汉想个办法,藏起了皮狐的皮,使得姑娘不得不与之结婚生子,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有美满的结局。
杜家冲村精怪叙事中精怪形象的出场就不是这样。这里,最有特色的叙述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径直在故事一开篇就明确表明精怪身份,以此增强人与异类的距离感;另一种是整篇讲述都笼罩在神秘莫测的气氛中,令人压抑,让人猜疑,直到最后才一语道破。
“灵动星的侄儿子娶的妻蛮漂亮。灵动星把侄儿子和侄儿媳妇接来玩,灵动星一看,就知道侄媳妇是毛狗精”。《灵动星的侄儿子》,萧国松整理《孙家香故事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8年7月版,第262页。与伍家沟村开头交代不同的是,杜家冲村的这种叙事已经完全把精怪形象的揭示与整个故事内容连贯为一体,使之不可变更。而伍家沟村的精怪描述似乎既可与后面的叙事相连接,又能单独分离出来,与别的故事情节拼接。
杜家冲精怪一旦现露原形,故事的叙事即刻结束。误会中得福发财的货郎子想要见见护佑他的精灵,按照指示,“第二天,货郎子到那条河边,癞蛤蟆一翻地起来,货郎子说:‘哎呀,好大个癞蛤蟆!’”《癞蛤蟆精》,萧国松整理《孙家香故事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8年7月版,第261页。货郎子因此家业全失,成了讨米佬。
当然,杜家冲村的精怪叙事在叙说当中解开精怪神秘面纱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我们看到,杜家冲村与伍家沟村在精怪形象的叙事方面有着本质性的区别——前者把精怪作为叙事的中心和落脚点,对精怪形象的描述较多;后者的叙事核心和重点则在于故事中的事件,人们感兴趣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它注意对精怪形象结果的展示。
二、生成途径
人们常说,“物老成精”、“物老为怪”。这种源于万物皆有精、万物皆有灵的自然崇拜观念一方面表明了动植物、器物或其他自然物之中有一部分可以化为精怪,另一方面也揭示出“成精”的根源与“时间长”、“寿命久”有关。可以断定,这正是解释精怪产生的最古老的民间信仰观念。
“什么子都能成精。无论什么东西过了很多时间,它就能够成精。”访谈时间:2004年7月30日上午;访谈地点:长阳县渔峡口镇张盛柏家;访谈对象:萧国松;访谈人:王丹、林继富。这类典型的传统信念是杜家冲村人口头上最纯朴的表达,也是他们精怪意识最深刻的表现。那金条银条是先辈人放在夹墙缝里的,太多年了,就成精了。《金条银条精》,萧国松整理《孙家香故事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8年7月版,第259页。
“物老成精怪”的精怪生成方式也构成了伍家沟村精怪叙事的重要单元。一则《石头精》故事讲:“在丹江口河边上有一个村,叫大黑蟆沟村。村里有条河,河边有个千年大石头,七八尺高,长得个人似的。”访谈时间:2003年7月7日上午;访谈地点:丹江口市六里坪镇伍家沟村一组罗家院在罗成双家前空场;访谈对象:罗成贵;采录文本:《石头精》;访谈人:王丹。这里,自然物质的石头历经千年便能长成人样,甚至化作漂亮的小伙子来接近人间女子,从而结婚生子,养育后代。
人的体液浸染了别的物体,亦能使其变成精怪。此种原始信仰在伍家沟村和杜家冲村都十分流行。村民们认为,人体内的血液、精液、汗、尿、泪等等都包含着人的生命和元气,一旦为其他物种所汲取,它们便趁机成精变人,或具有人的行为特征。比如《雷击白鱼精》中讲到:
“河里有一条白鱼,修行几千年,成不了精,变不成人,天天焦得在水里游来游去。
“这天,张员外的少爷下河洗澡。……这时,白鱼正好从身边游过,一嘴吃了张少爷走的‘身子’(遗的精液),得了人的元气,一下子能变人了。”《雷击白鱼精》,韩致中主编《伍家沟村民间故事集》(第一集),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9年10月版,第370页。
“女的来了月经,在滑经的时候,如果她不爱惜,在地上、石头上一坐的话,虫儿、蚂蚁、蜈蚣这些东西吸进去了,化成它的精力啦,它就变成精。你是个女的,它变成个男的来精(纠缠、祸害)你;男的由女的精。”访谈时间:2004年8月1日上午;访谈地点:长阳县渔峡口镇盐池河曹家兴家;访谈对象:曹家兴;访谈人:王丹、林继富、萧国松。
无可否认,这正是“吸人精血以成精”的思维观念在长阳人意识中的遗留。
“他才晓得那个姑娘是刷帚精。是女人的中指上的血糊在刷帚上成精了的。”《刷帚精》,萧国松整理《孙家香故事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8年7月版,第258页。
与杜家冲村人交谈,不经意间总能时不时地从他们的神情和叙说中感受并体验到一种对精怪难以言传的诡秘和不测,很是瘆人,怕人!“一个人家杀了猪,肉舍不得吃,成了精,变成些伢子。人在家里,他们躲起,人不在屋里,他们就出来了。说的说,笑的笑,一阵打,一阵闹。”《腊肉精》,萧国松整理《孙家香故事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8年7月版,第2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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