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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丙安]中国戏曲古源辨
  作者:乌丙安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1-08 | 点击数:16497
 

 

【发表按语】据《乌丙安访谈录》经农村九年改造,1978年夏“返校后不久,我就听背后有同事说:‘20多年的不断挨整,把一个当年才华出众的青年学者毁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可惜啊可惜!’我听了以后暗自思量:我虽没有为国捐躯,也没有被折磨致死,应该有所作为了。于是,连续用了3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写成了那篇大型论文《戏曲古源辨》,发表在《戏剧艺术》1978年第4期上。——这就是那篇经过20年坎坷,解放回城后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北京乌丙安工作室

  中国戏曲的产生、发展历程是怎样的?中国戏曲是在什么基础上、通过什么途经形成的?这是研究中国戏曲史、研究戏曲理论及古典戏曲遗产的重大问题。从20世纪初到现在,历经70多年,戏曲史家作了许多有益的探索与考证,发表了许多有建设性的见解。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对上述两个重大问题还没有作出较为确切的解答。特别是宋元以前的戏曲,争议较大,有必要认真研讨,弄个明白。

  陈多、谢明两位在1978年第2期《戏剧艺术》上发表了《先秦古剧考略》(以下简称《考略》)一文,对这两个重大问题作了很有意义的探讨。他们提出了中国戏曲远源于原始社会的原始歌舞这个重要论断。我认为是正确的,有价值的。但是,作者在论述并考证中国戏曲的孕育期,春秋、战国时戏曲的发展期时,却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以下分四个问题提出我的看法,与两位作者共同探讨。

  (一)关于原始歌舞的几个问题

  鲁迅在《门外文谈》中所说的原始人的“杭育杭育”的创作,是原始劳动歌的产生。这是从原始劳动的特点出发进行分析论述的。它对于整个人类社会童年时期的劳动歌的产生都适用。但是,应当弄清,这种呼声是紧紧伴随着劳动动作和劳动生活的独特歌唱形式。原始人赖以生存的条件首先是劳动,其次是伴随劳动而产生的语言。当时的劳动异常艰苦,工具极为粗简。因此,原始集体劳动就成为基本的劳动组织形式。为了提高劳动效率,就有必要借助语言来组织劳动、协调动作,借助有节奏、有韵律的歌声鼓舞劳动情绪,减轻劳动的沉重负担。这便是最早的劳动歌。《礼记》郑注说:“古人劳役必讴歌,举大木者呼邪许。”《淮南子》中也说:“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以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直到现在东北林区的《抬木号子》(林区俗称《哈腰挂》)中领号人领唱、其他人应号,以及《一把绳号》的快拍,《二把绳号》的慢拍等多种吆号子中,都始终保留着那些“哎——嗨嗨”到底的齐唱。这种原始歌曲,主要是为了协调动作,整齐步伐,减轻劳动。是不自觉的艺术创作,并没有歌舞的概念。《考略》作者把这说成是“萌芽状态的歌舞”,不大确切。这最多是原始劳动歌。

  原始歌舞在古代典籍的记载或神话传说中可以找到一些影子,尽管说法不一,但大体可以理出一个线索。《考略》作者举了黄帝时代歌舞“云门”和“咸池”,猜想它们是表现劳动和科学的歌舞;说尧时代的“大章”舞是表现爱情婚姻的歌舞;说舜时代有表现战争的“干戚舞”。这些例证和对它们的考证,都是脱离神话传说时代的猜测,甚至是牵强附会,作了曲解。

  记载中原始社会的乐舞相传有以下几种。伏羲氏时代是“扶来”;神农氏时代有“扶持”;黄帝时代乐舞叫“咸池”;少皞时代乐舞叫“大渊”;颛顼时代乐舞叫“六茎”,帝喾时代乐舞叫“五英”;尧时乐舞叫“大章”;舜时乐舞叫“大韶”;禹时乐舞叫“大夏”。这都是《通典》中所记录的。《乐纬》、《礼记·乐记》,《周礼·春官》的记载虽有些出入,但大体上公认“咸池”是黄帝时代的乐舞到尧时又有增修。至于“云门”,只有郑玄的《周礼》注中解作黄帝时代歌舞,称作“云门大卷”。他还说“大卷”是“大章”的别名,“咸池”在周代又叫做“大咸”。可见“咸池”这个古乐舞,从传说的黄帝时代,经过尧舜禹直到殷周,一直不断增修沿用,大约演唱了千余年。这究竟是个什么著名歌舞呢?没有传下歌词曲调。但是从记载中可以考察它的内容。周代祭祀天地时表演“大咸”;《庄子》载“黄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奏于阴阳之和,烛以日月之明。”《离骚》中有“饮余马于咸池兮”之句;《楚辞·七 》有“属天命而委之咸池”之说;《史记》提到了“西宫咸池”。这里无论是指太阳沐浴处,还是指星名,都多少对解释“咸池”作为乐舞名有些启发。而周代的演出和《庄子》的记录就更有参考价值。作为原始社会的歌舞,联系古代神话传说,这个乐舞很可能是初民对大自然日月星辰运转的解释性神话歌,所以一直被沿用于祭天地,就是这个道理。它不可能是表现科学的歌舞,恰是马克思的神话定义所说“在人民幻想中经过不自觉的艺术方式所加工过的自然界”。

  尧乐舞“大章”,《考略》作者从《尧典》和《易》辞方面作出“咸章”解释,并从旁引证猜测它是反映婚姻爱情的歌舞。作为一个时代的歌舞代表作“大章”,不能从字面作具体内容的设想与推衍。“大”的解释岂止与一个“咸”字相近,“章”字解说至少也有十义,不好空猜虚测。实际上,在古乐论中尧乐舞既是“大章”,又作“大卷”;即可以理解为“云门大卷”的别称。周代从古乐舞中继承了“云门”与“大咸”,唯独没有了“大章”,可见“大章”正是“云门大卷”,是尧时祭天地的乐舞,一直沿用到周代。有人曾把“咸池”解作“云门”的异名,就不对了。

  舜乐舞的代表据记载是“大韶”(又称“箫韶”)。可是《考略》作者却把“干戚舞”作为舜歌舞的代表。作者所根据的《韩非子·五蠹》中“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的意思,很明显地纯属军事操练。这里的“舞”是挥舞或舞弄。如神话中“形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并不是歌舞,而是继续战斗一样。只有发展到西周表演战功史时才像《礼记·祭统》所载:“朱干玉戚以舞‘大武’”。才出现了表演作战的干戚歌舞。至于舜乐舞“大韶”,据记载是孔子听到见到过的。在《论语·八佾》里说,“韶”乐舞“尽善”“尽美”,又在《论语·述而》中说,孔子在齐国听了看了“韶”的表演,“三月不知肉味”,大加赞赏。这当然已经是经过周代增修了的“韶”,但也可以想像传说中舜乐的发展程度。至于“韶”的内容,从孔子的极度夸赞中可以推想,周代的“韶”显然是为宣传礼教而用的庙堂歌舞;而传说中舜时代的“大韶”恐怕还不可能有后来奴隶社会的统治思想色彩吧!

  因此,我认为神话传说中的我国原始社会,确已产生了反映当时社会生活、劳动生产的歌、舞、乐曲。但它们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没有足够的资料供研究,只可以从原始社会的意识形态作笼统的合理猜想,不可作附会的具实解释。陈、谢两位的论证恰恰是从文字的考证推敲作解,不免失之牵强。

  在《吕氏春秋·古乐》中记有“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虽然葛天氏不可考,但“八阕”的乐曲名“载民”,“玄鸟”,“遂草木”,“奋五谷”,“敬天常”,“达帝功”,“依地德”,“总鸟兽之极”,也大体上联系着原始社会的各个侧面。这当是原始歌舞表演的很好追录。

  有关传说中黄帝时的大乐师伶伦和舜时大乐师夔的故事,自然可以作为原始社会氏族歌舞活动的推断。而更值得谈起的,却是《史记》所载黄帝命伶伦伐竹制笛;《吕氏春秋》记黄帝命伶伦铸十二钟的传说;《尚书》记载夔在组织歌舞时所演奏的“鸣球”、“琴瑟”、“鼗鼓”、“柷敔”、“笙镛”等乐器的传说。从这些记载中可以进一步证明原始社会歌舞发展的高度与乐器伴奏的结合。再联系伏羲作琴、瑟、管、箫,伊耆制鼓等传说。就可以从远古时代找到我国传统戏曲载歌载舞、伴之以弦、管、打击乐的真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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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丙安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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