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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寻找玉石的人在新疆洛浦县山普鲁乡的古河道挖掘,无意中几块栽绒毯被挖出来,其发现情况祁小山曾做详细报道:“这5条栽绒毯出土于洛浦县山普鲁乡县总闸口巴什贝孜村东南的戈壁冲沟中,距巴什贝孜村直线距离700米,地理坐标为北纬36°53′10″,东经79°57′02″,海拔1522 米。栽绒毯埋藏于用石头砌成的一个长方形坑内。这5 条栽绒毯中,两条呈长方形,三条为方形。”① 刚出土时,挂毯的颜色无比鲜亮,难以相信它们来自遥远的古代。其中一块方形毯上织有婆罗谜字母的于阗语文字,其中spāvata-“萨波” (首领)一词使用了古老的拼写模式,据此判断,这些毛毯应织成于5-7 世纪之间,因为古代于阗直到公元5世纪时才开始使用婆罗谜字,而到了8 世纪时,已经普遍使用spāta-之简化形式了。五条栽绒毯中,有三块图案几近一致的方毯,上面织有供养人的名字,笔者已于先期发表的文章中做过解读。②本文着重对两块长方形毯的图案进行解读。为方便叙述,分别称人物多者为1号毯(祁文编号08LPSB1),人物少的为2号毯(祁文编号08LPSB2),排列如下图。
1号毯 2号毯
一、克里希纳之说不能成立
这批毛毯发现之后,立刻引起旅美华人学者张禾的关注,她连续用汉语、英语撰文,对毛毯上图案、内容一探再探,提出了解析方案。她认为,两次出现在毛毯上的蓝色人物是印度教中牧牛神克里希纳,④ 并且在《初探》一文中概要介绍了印度教克里希纳的传说。尤其应称道,张禾在《风格研究》⑤ 一文中以图案底部为起点,将1号毯的众多人物从下到上,从A到G,分出7个层次,以方便叙述。她所绘制的线描图将毛毯上的图案清晰地勾勒出来,提供了非常直观的效果。但是,张禾对毛毯图案之来源的分析显得颇为混乱。她一方面认为图案反映的是典型的印度教克里希纳的故事,一方面又在《风格研究》中认为: “这种在纺织物中以编织手法表现众多人物故事的传统在罗马时期的西亚和埃及纺织物中非常多见。”(《风格研究》第106 页)如此将西亚、埃及和南亚杂糅一处,实际上恰恰是未能道破此中玄机的表现。
在印度教中,克里希纳是三大神之一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而且是完整的化身。作为毗湿奴之化身的克里希纳出生之后,还在幼童时期,便完成种种神迹,例如他逼退了蛇王迦里耶(Kāliya),为了与因陀罗倾泻的暴风骤雨相抗衡,他用双臂举起一座山,为牧牛人遮风避雨。作为牧童的克里希纳喜欢小小的恶作剧,以讨牧牛女的欢心,为她们偷黄油,趁姑娘们下湖洗澡偷走她们的衣服,以他美妙的笛声为姑娘们舞蹈伴奏。克里希纳的笛声具有魔力,可以驯服所有野兽。
人造神像,为的是祈福,特定的神灵一定具备独有的特征。印度教神的造像,往往体现为多臂,四臂神像最为常见。神祇克里希纳既然是大神毗湿奴的化身,他的造像往往具有毗湿奴的配饰,例如手中持杵,另一手举起形成莲花状。⑥ 作为独立的神灵,克里希纳的造像源自他的神迹,往往表现为吹笛者,或者足踏蛇王的形象,而印度教的蛇王,必然有多蛇头组成扇形冠之形象。印度教各个大神造像很重要的一个元素,便是头饰,化身成人形的毗湿奴神,无论作为罗摩还是克里希纳,二者头上必有王冠。克里希纳的典型形象如下图所示。⑦
据此而观洛浦出栽绒毯,两次出现在1 号毯、一次出现在2 号毯上的小青人身裹兽皮衣,虽然脸是青色,但手、脚还是肉色,这样的描绘一来不符合克里希纳生来皮肤黝黑的形象,也丝毫体现不出他作为印度教大神的身份。人们为神灵造像,是出于信仰,出于对神的歌颂、赞美。在佛教盛行的古代于阗,有《造像功德经》为证,⑧ 人们造像是为了积累功德,为了祈福禳灾,未见放弃伟大的神迹而选择表现儿童的劣迹者。⑨ 毛毯小青人头上,有表示大地的图案,显示此人物应处于地下。这一场景是无法还原到克里希纳的传说中。在印度教的群神中,穿兽皮衣者可以是湿婆,但未见克里希纳有身穿兽皮衣的形象。总而言之,将毛毯上的小青人判定为克里希纳不能成立,若要阐释毛毯图案,必须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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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跨文化民俗学公众号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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