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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江]佛教与中国传统民俗

[张云江]佛教与中国传统民俗

中国民族报 2015年6月23日


寺院施素粥。 资料图片

  佛教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不仅限于伦理、哲学、文学、艺术等方面,更与民俗有着紧密的联系。佛教融入民俗,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由此才成为大众信仰而非仅是精英宗教。

  佛教融入中国传统习俗,最典型的就是“烧香拜佛”。现在个别大城市,一到农历初一、十五,特别是大年初一这一天,通往寺庙的道路都堵得厉害,因为很多人都想去烧香拜佛。这种习俗,东晋时期就有了。佛教认为,“香为信心之使”,俗人和佛菩萨相隔遥远,需要烧香“邀请”其前来“交流”。“拜佛”,佛教术语为“顶礼”,按照佛门标准,要“两膝、两肘及头着地,以头顶敬礼,承接所礼者双足。向佛像行礼,舒二掌过额、承空,以示接佛足。”这是印度佛教行礼之法,传到中国,成为人们参拜佛像的常规仪式。

  佛教融合中国人传统观念形成的另一习俗为“许愿还愿”。佛教特别重视“愿力”,“愿”就是期望成就某事的信心、决心。佛教之“愿”有两种,一是“上求”,誓愿成佛,二是“下化”,誓愿教化众生。传到民间,逐渐变成了祈福禳灾的方法。人们到寺庙中的佛像前“许愿”,希望佛菩萨“帮助”自己实现心愿,如求子、求财、求官、祛病、消灾等,如果“满了愿”,则按照当时许诺下的条件“还愿”,如做布施捐献,做善事、法事,塑像印经等,以此“功德”感谢佛菩萨的慈佑。

  还有“抽签问卜”。笔者去年校释南宋时期蒋擢撰写的《湘山事状全集》时,发现宋代湘山寺内已专门卖签,“每一签香钱十六文,月轮行者卖签,日不暇给”。换算下来,一根签大概合现在的5元钱,这在当时是一种普遍现象。最著名的为“观音签”,据说开初只有三十六签,后来推演到一百单八签,但其中有八签或者是“洪福”,或者是“恶祸”,跟绝大多数人都没关系,便剩下现在常见的一百签。按照吉凶,这一百签分为上签二十二,中签六十,下签十八。一百签就是一百个历史故事,例如第一签为“宋太祖黄袍加身”,是上上签;第二签为“姜太公渭水垂钓”,为中签;第三签为“燕将独守聊城”,为下签。一百个历史故事,表征了一百种人生际遇、状况或前程,要说自己的某种状况不在这一百种范围之内,也是很难。例如第一签都“黄袍加身”了,事情马上就会大获成功,当然是上上签;“渭水垂钓”,那就等着吧,努力还是有成功希望的,所以是不好不坏的中签;至于“独守聊城”,白忙活,最终必然失去,所以是下签。解签的人一般都劝人要行善积德,要顺时乘机而动,遇事要看开些,或者要有心理准备等等,这可是古代的“精神文明建设”,或者再说得时髦些,有心理健康安慰与引导的作用。当然,签语中的指导思想实质是周易系统的,而被纳入佛教之中,冠以“观音”或“佛祖”的名号,正是佛教融入中国传统民俗的绝佳例证。

  佛教还融入中国传统饮食习惯之中,如“素食”。“素食”,即“菜食无肉”。清代乾隆年间编撰的《通俗编》云:“吃素之风,肇始于唐,盛行于宋。沿至今日,名目转多。更有辛素、灶素、三官素、观音素、准提素、玉皇素。妇人女子,有一月间仅三数日不持紊者。”“素食”之风,随佛教提倡而在民间更为流行,宋代已有专门的素食店。佛教“素食”,除慈悲戒杀外,还跟一种传说有关。据说天帝释用大宝镜照四部神州,每月一移,察看人间善恶,农历正月、五月和九月照临南赡部州。我们正是南赡部州人,在这3个月内,人们怕天帝释用镜子照见“恶行”,所以要吃素行善。

  再就是“放生礼忏”。“放生”之俗在中国是古已有之,佛教传入后更大力提倡。据《金园集》记载,梁朝慧集游历诸州时,曾烧臂乞钱放生。《天台智者大师别传》云,智者于天台山设放生池,并劝临海渔夫放生,又为鱼类传授三皈依,讲《金光明经》《法华经》等,以结法缘。此乃我国放生之滥觞。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曾经下诏,在全国各地设放生池81所,宋真宗也曾下令天下重修放生池。因为放生既合乎我国古代民俗,又得到了佛教的大力支持,所以放生在民间有着相当深远的影响力。现在放生的人也不少。

  受佛教放生观念影响,中国古代有不少以放生为主题的诗歌。例如东坡诗云,“秋来霜露满东园,芦服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陆游诗云,“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难伸。设身处地扪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赵孟頫亦有诗云,“同生今世亦有缘,同尽沧桑一梦间。往事不堪回首论,放生池畔忆前愆。”丰子恺先生曾专门画《护生画集》,对民间放生习俗的影响更大。

  “礼忏”本是佛教修行方法之一。“忏法”流行于南北朝时期,梁武帝曾亲自创修《梁皇宝忏》,以“露缠结罪,涤过去之恶因;发菩提心,植当来之种智”为主旨。其后又出现了很多“忏法”,例如陈文帝个人就制作了7种“忏法”。智者大师依据《法华经》制成的《法华三昧忏仪》,借礼拜、赞叹、忏悔以安定心念,然后从诵经、坐禅方面正观诸法实相。唐宋是“礼忏”的全盛时期,到了明代,太祖为超度元末死于战乱之亡灵,在南京蒋山屡兴“礼忏”法会,更将“礼忏”之风推至高潮。其后“忏法”广为流行,“赶忏”成为僧侣重要的行事之一。就像“盂兰盆会”一样,“礼忏”也有一个重大的“意义转向”,即从佛教徒的自我修行法门,转变为世俗化的祈福习俗,“礼忏”中施主指定僧人修什么“忏”、诵什么“经”,然后据此布施以财物。更有“水陆”和“焰口”法会,专门用来在丧葬期间超度亡灵、恶鬼。

  佛教融入民俗,大大丰富了民间文化,体现了佛教影响中国传统文化的广度与深度,可视为佛教中国化的另一重要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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