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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针一线勾勒人生——小记裕固族服饰传承人安桂兰

一针一线勾勒人生——小记裕固族服饰传承人安桂兰

  

一针一线勾勒人生——小记裕固族服饰传承人安桂兰

  
  

李建宗 韩杰






  81岁的安桂兰老人看上去精神很好,思维清晰,表述流利。在对老人访谈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她和老伴白文成老人相敬如宾,在生活中相处和谐。聊天中,也得知在他们晚年生活中有着很高的“幸福指数”。安桂兰老人告诉我们,以前她们在放牧,因为年岁已高,牧业干不动了。许三湾“开发区”建成以后,从牧业点搬到“开发区”,这为老人看病、购物等带来了便利。现在老人每年要接待许多从事田野调查的学者、地方文化工作者和进行社会实践活动的高校学生。每当我们对她进行访谈时,老人经常面带微笑地说:“我只有知道的给你们说。”言外之意是她既要把资料准确地提供给采访者,同时还要把一些文化事项尽可能完整地表述出来。

  安桂兰老人不仅有一手高明的民族服装制作技艺,而且是一个优秀的裕固族服饰文化传承人。她的女儿白晓琴在肃南从事民族服装产业的加工和营销,经营的民族服装店是当地最有影响的几家民族服装店之一。安桂兰老人说前几年她去白晓琴家时,女儿有不会的地方就向她请教,把刺绣、头面等拿过来让她一针一针地指教。她的外孙女,也就是白晓琴的女儿,现在也会制作各种裕固族的服装和饰品。当我们问老人的服装制作手艺是跟谁学来的,老人说是她的母亲。通过老人的讲述,还知道她的舅舅过去也是当地的一个比较有名的裁缝。在此,我们看到了家族传承的脉络。

  在每个民族的服饰中都凝聚着无数的民族文化,也包涵着丰富的文化意义,其中有些可能是一个族群的“内部知识”。据安桂兰老人说,过去生活在明海一带的裕固族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穿戴不同的服饰,这其中“纠正”了大众视野中的裕固族人的服饰印象。因为人们普遍认为裕固族女性头戴红缨帽子,然而过去在明花一带,女性戴红缨帽子是已婚的标志。此外,安桂兰老人还熟知裕固族各种服饰的具体做法及半个多世纪的裕固族服饰变迁过程。回忆往昔,老人对于今天裕固族服饰的华丽发出了慨叹:现在人们穿的衣服,过去的头人都没有穿过。

  走进裕固族地区,凡是穿民族服装的场合,看到许多男性头上戴的帽子是黑色礼帽,然而安桂兰老人却说过去在明海一带,大部分男性头上戴的是毡帽,礼帽很少。老人给我们说前一段时间肃南县文化局的相关工作人员到她家里来,要她擀个毡帽,并进行了全过程的录像,现场有好多的观众。老人说有很多60岁的人都没见过擀毡帽的过程,可见这样一种民族民间技艺的存在岌岌可危了。我们询问老人县城服装店里经营的毡帽是怎样制作的,她说现在的毡帽基本上是从外面厂家购来的机制毡帽,人工制作的很少。在2010年8月的一天,有幸见到老人又在制作一顶毡帽,我们高兴地去看、拍照。早上老人先做了准备工作,把一堆羊毛擀成了一小块毡,说要在中午做。在炎热的中午,老人头顶艳阳,累得大汗淋漓。她说越是太阳红做的毡帽越好,所以就选择了这个时间。我们半开玩笑地说,看起来工序还不是太复杂,但是需要技术,老人笑呵呵地说现在很少有人做这活了。

  在传统的民俗文化正在加速消失的今天,有些民俗事项处于濒危状态。在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和保护的过程中,传承人是民族民俗文化的载体,对于传承人的重视和保护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尽管裕固族服饰呈现出一种产业化的趋势,可是当前的服饰从面料到缝制方式与过去的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因此,对于裕固族传统服饰制作技艺的传承和保护是很有必要的。在这方面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地方政府下了很大的功夫,组织县文化局的工作人员进行摸底调查,并向上级文化部门积极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经过政府的号召支持和相关部门的共同努力,2008年裕固族服饰进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进入国家级的“非遗名录”既意味着民俗文化事项“身价”的提高,也是亟待加强传承和保护的象征。尽管当前裕固族地区普遍重视民族服装的缝制和收藏,几乎每人都有一套民族服装,有的甚至收藏的更多。但是真正懂得民族传统服饰做法的人,也就是像安桂兰老人一样掌握了这种制作技艺并拥有传统知识的人并不多。由此可见,对传统的裕固族服饰缝制技艺的传承和保护刻不容缓,这些传承人宝贵的文化记忆和精巧的服饰技艺也值得重视。

  在一个族群内部总是有个别成员熟知大量的族群“内部知识”,堪称民间精英。在传统文化大量消失的关键时刻,这些民间精英可谓族群知识的“储备库”。特别是在这些为数不多的高龄民间精英身上保留着难以复原的族群传统知识和弥足珍贵的社会文化材料。安桂兰老人不仅是一个民族传统服饰制作的“行家”,还是一个裕固族社会文化的见证者和社会仪式的积极参与者。在上个世纪80年代她还经常参加明海一带的裕固族婚礼仪式,在婚礼上演唱一些传统歌曲如《戴头面歌》、《哭嫁歌》、《送亲歌》等,同时她也还会唱一些裕固族民歌。老伴白文成老人也经常主持当地的一些婚礼仪式,擅长诵说裕固族婚礼诵词《尧达曲格尔》。在我们对两位老人进行访谈时,他们对当地不同时期的裕固族的婚姻习俗、交往礼仪、民间仪式、历史事件、文化变迁等情况都有很详细的了解,给我们提供的“记忆文本”可以说是一部声描口述的民族志资料。

  好几次当我们走进安桂兰老人的房子时,老人都在做针线活,看到我们之后赶紧收拾好手中的东西,给我们解说。她的亲戚很多,经常向她提出做民族服装的要求,以便收藏起来在将来做个纪念。老人说她年龄大了,但是又不好推托,只能接受亲戚们的请求而为他们做民族服装,每天有时间就这样做上一阵。不过在身体好的时候,一个月还是可以做出一副裕固族头面。

  2010年8月我们来到明花,在裕固族地区蹲点做田野调查。安桂兰老人理所当然的成为我们的重点采访对象之一,在这期间我们和老人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她和老伴对我们的工作很配合,热情对待我们和每一位来访者,并提供了很多珍贵的资料。

  我们以“口述史”的视野考察当地人们对历史的记忆,在口述的过程中也带出了“人生史”。从安桂兰老人的口中,我们了解到她早年坎坷曲折的人生历程,更加佩服她的坚韧和执著,也为她后来的幸福生活而感到欣慰。晚年的安桂兰老人一直用针线勾勒美好的人生图景、传承民族传统文化,拿民族服饰添置博物馆的展台,以自己的精力留给亲友们一份纪念。对于这些,老人或许自己也并不在意,她永远都用慈祥的面孔面对一切,感受平凡的每一天。

  《中国民族》2012年第1期。

[ 本帖最后由 folkman 于 2012-2-15 10: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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