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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礼平]柏格森:寻回“差异”

[王礼平]柏格森:寻回“差异”

柏格森:寻回“差异”

□王礼平





■柏格森



  就柏格森为整个20世纪法国哲学开创性的繁荣局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言,他无愧为20世纪法国哲学的源头和秘密精神之父。德勒兹在1991年的《柏格森主义》英文版后记中提出了“回归柏格森”的口号。2007年8月13日,法兰西文化电台为纪念柏格森的《创造的进化》出版一百周年制作了连续五天的系列节目。如同该节目所说的,《创造的进化》的出版使柏格森在学术上走向了荣耀的巅峰。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柏格森在哲学上的这种荣耀?柏格森的著作还能为今天的思想提供什么养料?

  如果说20世纪前半期欧洲大陆哲学还笼罩在“存在”概念的影响下,那么到了后半期,“差异”概念已经取而代之。在某种意义上,寻回“差异”与追问“存在”一样,同属一种古老的希腊乡愁。在柏格森那里,存在和差异根本上是二而一的,存在即差异,对存在的安顿,必定关涉差异本身。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柏格森思想的当代意义得以彰显。如德勒兹在1956年指出的那样:“差异概念一定能够照亮柏格森的哲学,反过来,柏格森主义必定能够为差异哲学带来最大的贡献。”

  西方思想一直以来都受强烈的求真欲望的驱使,探问存在之真理,寻求某种统一的根本原则或实体根基,在这个根基之上,一切都具有了合法性,包括人类的心灵。所以,形而上学被舍勒幽默地称作“灵魂的保险公司”。无论哲学家宣称自己多有理性,这种“求真欲望”终究是对存在的主观乡愁,因而终究是一种“非理性”的皈依。什么是存在?什么是虚无?存在是如何起源的?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柏格森走向差异的最根本原因。

  柏格森认为,假如柏拉图主义是正确的,那么它的理念的合法性来自何处?如果最高理念(真正的存在)是“一”,那么它起源于何处?如果“一”有起源,那么它就已经是“二”而不再是“一”了。这样看来,通常意义上的柏拉图主义有两种后果:要么存在没有起源,要么存在起源于虚无。如果理念没有起源,那么最终只能凭信仰获得其合法性,这是典型的非理性。这样的理念,与其说是真理,不如说是人类欲望投射出来的幻觉,在这个意义上,上帝是一个最好的理念的代表。另一种可能性即存在起源于虚无,换言之,存在与虚无是一对共生概念。在柏格森看来,这就是隐藏在传统哲学背后的最大秘密。传统哲学的根基是建立在这个预设之上的,如果一定要追问理念、实体等存在的合法性,必定会追问到虚无上去。

  而虚无是一个合法的概念吗?柏格森的回答来自于他的《论意识的直接材料》一书中贯彻的根本原则——直接材料。作为直接材料的事实本身,从来都不可能同虚无有任何干系。一旦我们严格遵循“直接材料”的原则,就会发现虚无只是一个伪概念,是一个理智的幻觉。与其将存在建立在一个幻觉概念之上,不如直接面对世界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和变化着的现象本身。于是,传统哲学的根基崩溃了,存在无需从幻觉那里获得起源。存在即其自身。

  在柏格森这里,存在本身即是活生生的绵延着的一切。它就是绵延本身。因为没有虚无的介入,一切都是充实的,世界是一个整体,每一刻都生成、流动着,每一刻都是连续的、相互异质的存在本身。存在不再是一个不动的同一性的根基,而是永恒生成着的差异化本身。于是,传统的“存在与虚无”范式,转变成了“存在与差异”范式。“存在”是一个动词;“差异”严格地说,是一种“差异化”的生成。世界重新回到了时间之中,在柏拉图主义那里被看做“约等于虚无”的现象本身则获得了独立存在的合法性。如果说《物质与记忆》为柏格森的存在论奠定了基础,那么《创造的进化》则把这种基础之上的存在重新还原成了生命本身。在某种意义上,生命是一个比存在更为原始的概念,它的根本特点就在于生成性,生成即是差异性的生成。绵延、记忆、存在、时间等都是“差异”的别名,“差异”成为了哲学的主角。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德勒兹继承了柏格森的根本意图,提出“存在即差异”和“做哲学,就是要从差异开始”的命题。如果说,海德格尔为20世纪寻回了“存在”本身,那么同样,柏格森为20世纪寻回了“差异”本身。这种“差异”在前苏格拉底的世界中并不是一个秘密,因为赫拉克利特早就说过,一切皆流变。或许,这种回归还远早于前苏格拉底世界,而要回归到人类有了自觉生命意识的那一刻。生命即意味着创造和差异,而真正的创造本身,则意味着自由。超越一切文明的成见,回归原始的生命世界,一切都是差异。这种彻底的超越,也许才是柏格森差异哲学超越时代的真正意义所在。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哲学系)

  文章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本网发布时间:2009-11-3 14:3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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