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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林]乘愿再来——写在《边,边境的边》丛书出版之际

[李晓林]乘愿再来——写在《边,边境的边》丛书出版之际

乘愿再来
——写在《边,边境的边》丛书出版之际
□ 李晓林
  书名:《边,边境的边》(共5卷)
  出版社:民族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8年5月

  眼见得数不胜数的传统物象已然消逝,欣慰于古老珍贵文明的传承开始得到重视,憧憬着正在创造的未来。我一直在路上,也一直在找寻,找寻着关于“兴边、富民、睦邻、安邦”的答案。但我明白,自己那几十万字和成千上万幅图片,不可能概括和复原“边境”这个博大精深的主题。

  “你们得走1万公里!”  
  “你们得走1万公里!” 这是1975年9月,刚刚复出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邓小平对负责筹备全国民族工作座谈会的有关人员提出的要求。这次会议,对于边境地区尽快走出“文革”的阴影,迈进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一晃到了世纪之交,国家民委开始组织实施旨在改善边境地区基础设施和生存条件、提高各族群众生活水平的兴边富民行动。为了解其推进的具体情况,笔者承担了《中国民族》杂志创办50年以来规模最大的系列采访报道——“兴边富民行动·走读边境中国”。2004年8月至2006年11月,笔者驾车逐一走访全国9个边境省区所有的135个边境县(旗、市、区),总行程10万公里。从最先抵达的东北海疆与陆疆相连的东港市,直到最后一个离开的喜马拉雅与横断山脉交接处的察隅县,全国的边境县,我都走过了。22800公里的陆地边境线,这个数据似乎算不上多么的巨大和绵长,但为了足迹所至,为了感同身受,我和同事及朋友花费了两三年的时间。
  有国界线的边境县,构成了我国当代狭义的边境地区,其总面积约为180多万平方公里,生活着2100多万人口,其中有30多个民族跨境而居。这些地区人文历史复杂多样,并且拥有从亚热带到亚寒带、从海拔几十米的低谷到“世界屋脊”的高原等截然不同的自然风貌。“走读边境中国”,终于使我将抽象的、概念化的“边境”,转化为具体而生动的人与事、山川与草木。那些无生命的数字,最终变成了鲜活的言行相貌和枯荣兴衰。
  从访谈第一个边民——渤海之滨的满族农民孙伟,到最后一个边民——喜马拉雅山麓的丹娘,万水千山走过,恍若隔世,却又历历在目。这一路上,连续3年的国庆节,我在大兴安岭的鄂伦春农家、阿尔泰山哈萨克族牧人的秋牧场和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中印边境通关山口,看同样鲜红的国旗在深秋蓝得格外高远的天空之下迎风飘飞。这一路上,连续3年的中秋节,我在黑龙江畔的中俄边贸市场、伊犁河畔的维吾尔族农家果园和青藏高原的中不(丹)边境小镇,沐浴同一圆月的光辉。为真实感受边民的生存境遇,我住过乌苏里江畔的赫哲族渔村、“北极村”里汉族人家的火炕,住过额尔古纳河畔俄罗斯族家庭旅馆的木刻楞房、锡林郭勒草原上的蒙古包,住过阿尔泰山深处的哈萨克族毡房、帕米尔高原塔吉克人的石头屋,住过阿里神山脚下乡政府空空如也的会议室、苯教寺院简陋的僧房,住过怒江峡谷独龙族农家人畜混杂的木楼、高黎贡山腹地和顺古镇蒙古族后裔的深宅大院,住过黑衣壮村屯里的公房、京族人家的海边别墅。
  归去来兮,真正能够让我内心掀起波澜或者宁静似水的,能够沉淀于记忆深处的,却是无数的平常之处和平常之人。它们或他们,于不经意间显示出事物的真相和人生的本质,袒露自然山川的源流,展现人世间和大地万物的美好及严酷,给予我生命的指引,带给我心灵的欢愉或苦楚……总之,那才是我最渴求得到的,那是我行走的终极意义之所在。
  边境,岂是“疆域”那样简单
  边境的历史,是一个国家的缩影。边境的动静,乃国势强弱盛衰的风向标。回望来路,灿若群星的历史学家、地理学家、人类学家及旅行探险家等,围绕边疆(边境)的考证、探察和阐述不绝如缕,为后世留下丰厚的精神财富。  
  眼见得数不胜数的传统物象已然消逝,欣慰于古老珍贵文明的传承开始得到重视,憧憬着正在创造的未来。我一直在路上,也一直在找寻,找寻着关于“兴边、富民、睦邻、安邦”的答案。但我明白,自己那几十万字和成千上万幅图片,不可能概括和复原“边境”这个博大精深的主题。     
  除东南沿海地区的高山族、畲族、黎族,广西的毛南族,西北的撒拉族、保安族、裕固族之外,这次“走读边境”,我接触了49个民族(还有几个尚未进行民族识别的族群),尤其重要的是,我对“中国”、“疆域”和“历史”等等概念逐步有了切肤之感。在“走读边境”开始的时候,我们就确立了“纪录时代变迁,见证边境风云,感知民族心声”的宗旨,着眼现实,重在当下。抱着为后世留一份史料价值较强而又朴实无华文本的初衷,我还暗自给“走读边境”定了个方向:力求真实而形象地展现边境各族民众的生存状态,揭示边境地区自然与人文生态的内在逻辑,反映社会转型时期底层百姓的喜怒哀乐,探究国境线两侧中外边民的前世与今生。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如此定位当时的“走读边境”及其《边,边境的边》这套丛书:边缘的国情读本,知性的人文地理,特别的自驾体验。   
  无论国境线多长或者多短,无论国界两边人们的语言面目习俗差异悬殊还是大同小异,也无论国别民族信仰以及人口众寡,和平安宁、繁荣昌盛才是人类同一的梦想,共有的未来。
  尽管物是人非,但我与边境的往来却愈加频繁。
  告别新疆白哈巴牧村的当年冬天,村里唯一能弹奏传统乐器“叶尼肯”的蒙古族老太太勒巴因病去世;从西藏回来的第二年秋天,整个藏区德高望重的苯教大活佛,对我关怀备至的丹增旺扎大师也圆寂了……老人家们的离去,带走的岂止仅仅是那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路“走读边境”之时,对于那些涉及到少数民族发展的问题,那些需要各级政府更加关注的问题,我及时写出情况反映,提交上级政府机关,供领导部门决策参考。像兴边富民行动推进过程中赫哲族面临的困难,人口较少民族鄂伦春族学生上高中难、上大学难的问题,内蒙古边境地区草原退化、沙化严重的问题,西藏等地尚未识别民族人群办理身份证时的称谓问题,全国唯一没有正式通公路的西藏墨脱县各族群众生活艰难的问题,等等。这些上报的情况,大都得到领导批示,所反映的问题正在逐步得到解决。
  就是因为这些人们,因为这些或者富饶或者贫瘠的土地,边境对于我而言,不再是单调抽象、枯燥乏味的数字和想象,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远观,而是带着体温,具有了家和故乡般的往来,具有了身临其境的情感寄托,甚至具有了些微的爱与痛,说不上融为一体,却是永生永世的念想。
  边境的召唤
  有机会全方位地体察国情,并对边境进行解读,我既感自豪,也有诸多遗憾和忧虑。遗憾,是由于自身的局限,使得来之不易的文字和图像所拥有的读者太少,使得这个重大选题与其所形成的关注度及影响力远不成比例;忧虑,则出于少数民族新闻工作者与生俱来的良知,边境还有太多需要关心、需要帮助的人群和地方。
  为了让更多的人对我国边境地区有所了解,我把这些文稿结集出版,希望通过平实的书写和影像,告诉世人我所知道的状况:边境有着怎样的山川景物和人文风情?边境上生活着一些什么样的人?他们是如何生存的?我不知道,在这个旅行指南和游记随处可见的时代,我所描述及拍摄的那些关于边境的片段、表情,那些瞬间的细节,是否具有样本的意义,抑或能够成为构建历史的文献?穿越这个国家辽阔疆土时所获得的直观见闻和真情实感,我如何再把它们传达出来,或多或少地充实人们的想象?   
  无论诗意的向往,还是神秘的意境,或者悲喜的交加,都早已化做一路屐痕。如果这些关于边境的文字和图片本身能够言语,我期望听到这样的话:边境在那里,中国在这里。 边境,已经走过,但仿佛有无形的力量仍拽着我,不能远离。边境,依然有一种声音召唤着我:乘愿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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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远离。边境,依然有一种声音召唤着我:乘愿再来!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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