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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连载)

新编《动物庄园》(连载)

新编《动物庄园》(之一)

陆谷孙

东方早报  2009-5-10 1:23:32



   

  某日,动物庄园里,疯牛、瘟鸡和病猪聚在一起聊天。

  猪最得意,因为这几天,它惹事最多,惊动了全世界,成为注目中心:“瞧见没有,阿嚏,因为我老猪,人类都戴起了口罩。阿嚏,平日里吃我们的肉,熬我们的骨头汤,还剥了我们的皮当鞋穿。哼哼,你们也有今天!”

  老牛哞哞两声,不以为然地说:“你别高兴得太早。几年前,我们被人类宰杀了四百多万兄弟姐妹呢。天下本无事,我吃我的草,你吃我的肉。可人类偏偏自作聪明,一会儿放莫扎特给我们听,一会儿给我们灌啤酒,又在饲料里放添加剂,这东西下肚,日积月累,脑子便坏了。哼,叫我们疯牛,我看是疯人作孽。”

  鸡婆婆闻言不高兴了,因为禽流感暴发时,整舍整棚的鸡被屠宰,还殃及整塘整塘的鸭子兄弟,数目无计,牺牲远非牛群可比;而据人类自己发表的数字,死于禽流感的人虽分属十几个国家,毕竟不满三百。这不成比例的生灵殒灭,不但使鸡婆婆忿忿不平,而且萌生了歹毒的报复念头:“等着吧,哪天我们身上的 ‘流感A病毒’畸变,跟人体病毒来个适应性的零距离接触,有好看的。”

  老猪一半出于同情,一半也是显摆,因说:“阿嚏,鸡阿姨啊,不要难过,复仇有我们。这不,小试身手,墨西哥一国已经死人一百开外啦?阿嚏,那儿一个当官的还在怪中国把疫病传了过来,到处检疫严防,都不敢来往走动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把‘全球化’戳几个窟窿,玩玩国际关系,让人类去相互猜忌,哈哈……”

  老牛咕哝一声:“怪不得都说猪比人聪敏。看来,你们不会像当年闹‘非典’时的果子狸那么惨。”

  老猪更得意了:“知道吗?阿嚏!我们这次发飙可不比寻常。听说过1918年的大流感吗?都闹进北极圈和太平洋去了,据说死人近亿。阿嚏,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次的流感病毒H1N1同1918年那次的病毒一模一样。”

  鸡婆婆说:“这人类是越活越没样子了。糟蹋环境、破坏生态、浪费资源不说,贪赃枉法,权钱交易,金融崩盘,诈骗横行,自定高薪,滥发钞票,告密光荣,见死不救,随地吐痰。昨天我接到天上打来电话,说是还要弄出几场‘马流感’、‘狗流感’、‘猫流感’之类更凶险的时疫来警醒人类呢。”

[ 本帖最后由 Robot 于 2009-6-29 23: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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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之二)

东方早报 2009-5-24 1:25:17


  陆谷孙




  那日,我去采访。老牛因见我写过它们的对话,状甚友好。

  “可惜啊,”又是哞哞两声之后说道,“我们说的好些话,你都漏写了呢。”

  “譬如?”

  “我们不是说过实验室里正日夜开工研制疫苗吗?那年,你们惯称的那个发达国家不是手脚奇快,一下子发明成功?可注射进去,一百个人当中,风瘫一个,这就叫副作用。再说,一场时疫从夏天首发,到秋天袭来第二波,势头往往更加凶猛。那病毒也狡猾,善于畸变。疫苗研制总不能老在后面跟着吧,没等派上用场,就又淘汰。”

  “牛兄,你倒挺会替人着想。想当年,我读大学那功夫,邯郸路上常见牛群被人赶着走过,往屠宰场去。你们走一路,屙一路,五角场一带生产队的农民据说都把你们的粪便当个宝。学校里有位物理学教授觉着好玩,说了句笑话:倘使火星上有生物,拿架望远镜一望,准以为是个‘老牛大游行’的奇景呐。不料后来给打成右派。我说你们哪来那么多的排泄物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打老远从内蒙古直立着挤货车来到大上海,到了大场站偏不给下,一定要开到江湾,再death-march(想不到老牛还懂英文,还会把名词当动词用)回大场去。据说是嫌我们脏,别破坏了市容。憋的时间越长,大小便自然越多。”

  “邯郸路一景如今咋就见不到了?”

  “人啊,人,你们多精怪呵,说是走过长路的牛掉膘。现在的办法是下了火车,用木板一隔,辟出条‘牛道’,一头头通过,免得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咱们牛身上有没有肾上腺素,反正走近你们的‘杀牛公司’,大家体内都有条件反射,据说都会分泌一种有害的毒素。这不,如今你们的击颅大锤不到最后一刻不亮出来了。让我们到站以后,先休息一两天,让大家放松,不知死之将至。大限一到,牛体还没反应过来,毒素没来得及分泌,乘你不备,猛地给你的天灵盖来上一锤。”

  “牛兄不要难过,你们比猪兄猪弟的待遇总要好些吧?前些年街上还跑着装猪猡的大卡车,那一路哼哼哧哧再加不时的尖嚎,听着可凄惨呢,叫人想起丰子恺老先生的漫画‘妈妈不要走’,虽说当年他画的是羊。”

  “猪可聪敏了。这哪儿是哀嚎?它们是在诅咒你们啊。什么难听的话都让它们说尽了。有的是学着你们的样,在唱戏呢:‘咚咚呛,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牛兄啊,做人也不易。就说上次写你们对话的那篇小文吧,差一点就给毙了!”

  “怎么会呢?老牛这几天闲来无事,出于对‘改造身体’的好奇,在看一本东洋小说,写的尽是裂舌啊,文身啊,性虐啊,细节一点不落,也不见有人去毙了它。这人怎么以作践自己的身体为乐?莫非这就是‘万物的灵长’?”

  本想给老牛讲讲啥是所谓的“纯文学”,还有在西方,“身体穿刺”如何曾是时髦——穿个鼻环特像老牛——现已渐入衰迟等等,因料定都是对它弹琴,遂止。

  我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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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之三)

东方早报 2009-5-30 22:13:21


  陆谷孙

  第二个采访对象是鸡婆婆。

  她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是上次2003年之后禽流感暴发时的一件真事。说的是土耳其有个年仅八岁的小姑娘深爱小动物,玩伴全是小狗和小猫,尤其钟爱家里一窝毛茸茸、黄灿灿的鸡雏。一天,鸡雏死了,小姑娘哭着抱着亲吻那已经变了色的喙和羽,结果自己染病,不几日,一个夜晚,跟着小玩伴去了。父母哭她鲁莽,她却被天使接去,那境界空山月明,清旷无尘,多好!

  “土耳其有‘鸡城’,‘鸡城’门口矗立着高达四米的‘鸡雕’,”鸡婆婆告诉我,“可那儿的人不给这小女孩封圣树碑。这才由我递上提案,牛兄、猪弟联署附议,经‘动物庄园’中央执行委员会投票通过,在这儿立了个‘鸡之友苏梅娅 (土耳其女孩名)牌位’,一会儿带你去看看。”

  “这种H5N1病毒袭来时,”鸡婆接着说,“我们头颅肿得像笆斗,一双细腿染红,只有等死。哪有什么动物医院可去治疗?你们人类为防传染,还对我们实行灭绝性大屠杀,管你瘟或不瘟。1997年在香港,三天之内就杀了我们一百五十万啊。”

  “人类实在也是无奈。”我说。

  “你们都是忽悠大王,同类间一边高唱‘伙伴关系’,一边忙着你灭我,我亡你;对动物也这样:一边杀鸡,一边还假惺惺给鸡做道场。日本九州地方一个高官说得最妙:‘我们要对鸡说抱歉,由于瘟疫蔓延,我们不得不将它们大批扑杀。我们还要对鸡表示感激,因为它们为我们提供了享之不尽的美味。我不知道鸡是如何看待这些事情的,但是我认为人类应该对这些生灵有所表示。’你们是怎么表示的?”

  我提到前几年在柏林电影节获奖的短片《来份鸡肉》,说看得很不是滋味。鸡婆反驳:“哦,那还不是针对你们自己作孽造成的贫富不均?富人吃鸡肉留下多少泔脚,穷人捡回嚼鸡骨。观众中有谁会看着下单入厨,鸡坠油锅而唱起‘你的欢笑带出我的眼泪’?”

  正谈着只见那厢拱着嗅着地面、跨着碎步走来老猪。等到把头扬起,竟是一头眉开眼笑的快乐猪,令人不由想起奥威尔“所有动物都享平等,有些动物有更多平等”的名言。老猪眯起小眼睛说:“知道吗?从本年4月30日起,猪在全球大平反了,流感正式改名为‘甲型H1N1流感’。这次WHO那位香港老太真积了德,这称呼一改,少杀多少头猪啊。”

  我向猪表示祝贺。

  “本来嘛,十到五十年发生一次流感大爆发已是规律;即使流感暴发,瑞士人不是利用你们的八角茴香研制了达菲特效药了吗?记得我们的猪哲说过:‘恐慌源自脆弱’,有些地球人风一吹草一动就怕,许是自觉特别脆弱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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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幇你续传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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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之四)

东方早报 2009-6-7 1:41:27


  陆谷孙

  昨晚在人类一家饭店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一道叫做“活蛇咬活鸡”的招牌大菜是如何真实制作的。在人类众目睽睽之下,那蛇似乎并不愿意表演,第一条被撩拨半天,也不攻击,于是只好换上第二条。这第二条眼镜蛇同样被拍打怂恿好一阵子,才两腮鼓气,头部膨胀,终于懒洋洋上去咬鸡一口,全无平时电掣般的桀逆放恣。过后蛇头即被剪下,和死鸡一起送进厨房。据说蛇毒经高温处理即成上好的高蛋白,卫生部门专家对于如此做菜,只表示“不规范”、“不应提倡”而已。在饭庄食客的叫好声中,我看得胆战心惊,落荒而逃,一头钻进动物庄园。

  我把所见所闻告诉了一只正在雄赳赳踱步的公鸡,不料它对同类之伤全不上心,反而教诲起我来:“有啥稀奇?见过烤全猪吗?见过蒸螃蟹吗?见过吃猴脑吗?见过活剥袋鼠皮制鞋吗?”

  我试图以人类间也自相残杀的事实,来说服自己接受人类对动物的残忍。不料公鸡嗤笑我迂腐:“人间厮杀属于‘人与社会’范畴,虐杀动物属于‘人与自然’范畴。全然不同的两码事。凡属前者,规范、戒条、律法、禁区一应俱全,人都紧紧盯着,不得胡来。至于‘人与自然’,前些年闹‘非典’时,开始还有禁区,后来发现这事毕竟不属‘人与社会’范畴,死人再多,都可归咎果子狸闹腾,而处理好了,反可有利‘人与社会’的稳定,于是大可放松,禁区不妨暂撤。后来的大地震也好,眼下的甲流感也罢,都证明这一点。‘蛇咬鸡’和你们人类历史上早年的逗熊、斗鸡、猎狐一样,足证人在自己可控小范围内横行无忌已成积习,也不必顾忌谁会因此给钉上耻辱柱,弄出份劳什子白皮书甚至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什么的。”

  看着一副王者派头的大公鸡,我有些不服。“就拿蟋蟀来说,”我反驳,“与其被你大公鸡一口啄食下肚,人类捕来趋之互斗,从中取乐牟利,胜者喜跃抃舞,最后虽也总是一死,但那可算死有所值了。”

  “什么话!?”公鸡怒了,“万物以自然食物链生存,唯独人类自作聪敏,要扭曲甚至打碎它。以德国佬施本格勒式‘人定胜天’的实用主义,挑战造化的自然规律,这是你们人类恣意掠夺宇宙资源的一贯伎俩。造化的报复已经开始了。谓予不信,去看看那层出不穷的矿难吧。连小虫也不放过,可以用来赌博赚钱,你说你们已经堕落到什么地步!”

  我想起,虽然不赌,自己儿时也曾是个捕斗蟋蟀的好手,不觉赧然。时届暮年,每当溽暑,还要买来蝈蝈,囚在笼子里听它们声嘶力竭地鸣叫,窃取所谓的野趣,直至虫儿衰竭而死。今夏再不做这样的事了。

  回头看那骄傲的公鸡,不禁想起莎士比亚说的:“那报晓的雄鸡用它高亢的啼声,唤醒白昼之神,驱赶漫游的有罪死魂灵。”特别是圣诞的前几天,传说西方的公鸡都会彻夜啼鸣,于是,“星星不再以毒光射人,妖巫的符咒也会失去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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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之五)

东方早报 2009-6-14 3:59:41



  陆谷孙

  “不得了啦,”狗弟弟歇斯底里大发作,边跑边叫,引得庄园里的动物们都围上前来探看究竟,“人类大开杀戒了!有的说我们传播狂犬病,要创建‘全国第一无狗县’,一周内宰狗两万多;又有消息说,某地某位领导在河边散步时给狗咬了,恼羞成怒,对狗下了‘必杀令’。刚刚又听说,在口口声声文明至上的大城市,我们一个黄毛同类被穿官衣的吊在树上当众暴打致死,死后还剥皮吃肉。”

  “瞎恐慌,”我把狗弟弟叫到一边,跟它说了陕西汉中屠狗只限于流浪狗和病犬的事,转述了当地政府辟谣的内容。至于黑河那边,“必杀令”已经撤销,“打狗队”已经解散。暴打黄毛致死的官衣,据说是出于迷信,已受到严厉批评,有无下文,不知。

  “不得了,不得了,”狗弟弟还是一个劲儿地嚎叫,双目发直,口角流涎,貌似它也得了狂犬症,“你们自己说死于狂犬病的总共不过七八人,这就要两万条狗命去抵偿,这人狗还怎么和谐相处?大巴燃烧,山体崩塌,矿井埋人,死伤远不止七八,是不是也要我们去抵命啊?说到流浪犬,你去过意大利庞贝遗址吗?那儿多的是野狗。说不定都是火山喷发后幸存狗繁衍的后代。怎不见狂犬病流行啊?你们学校不是多流浪猫吗,据说都是被毕业离校学生遗弃的,不是一样自成群落,吃得体胖肚圆,自称‘解放猫’吗?也没听说闹出什么咬人致病的事来。”

  我承认有些地方对狂犬病反应过度。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狗弟弟说,“事发后网上有不少人为屠狗叫好,把养宠物的一族骂个‘我们的血’喷头,好像宠畜的都是无良有闲阶级,借机宣泄仇富心理。还说最佳屠狗时节是冬季,活杀活吃,狗肉滋补,下肚还可御寒。我好像听见人类已在那儿磨刀霍霍,看到他们全像得了狂犬病,露出了獠牙。看来,你们的新闻教科书要改写成‘人吃狗不是新闻,狗咬人才是新闻’了,同资产阶级对着干嘛。”

  我试图对狗弟弟说说华夷“狗观”的不同。我们的确骂人“猪狗不如”、“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资本家的乏走狗”等等,英文里却说“爱我,也爱我的狗”。

  狗弟弟不以为然,反驳说:“可是不管中文还是英文,你们骂人时都说‘狗娘养的’!关键在于对生灵的尊重。听说对狄更斯的小说《艰难时世》,你们的安迪公子觉得理过其词,干巴巴的,读不下去。替我带句话去,还是希望他读读马戏团演员瞿普先生和他的爱犬‘飞腿’的故事。瞿先生把狗打得遍体鳞伤后流下一脸自责的热泪,狗儿却不计前嫌,爬上膝头为他舔去泪水!到底是条名叫‘飞腿’的狗啊,跟诺亚方舟里的动物同名,不管方舟在亚拉腊山巅,还是黑海海底,毕竟是六百岁的义人奉上帝之命建的啊。”

  我给它说了一件洋县的真事:一条有证又有疫苗注射记录的金毛犬在家被乱棍打死,狗主老农始而跪地为狗求饶,见狗既死,转过身来哭狗。“这不比瞿先生和‘飞腿’的故事更感人吗?”我问。人和狗毕竟是会和谐相处的。

  狗弟弟消息灵通,又说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亚洲区的总代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抗议屠狗。我却担心那人不知是啥背景,该不会是海外敌对势力来离间人狗和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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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之六)

东方早报 2009-6-21 1:35:38



  陆谷孙

  照片怵目惊心,河里漂浮着狗尸,成千上万的蛆,丑恶地扭动着身子形成白花花一片,“其欲逐逐”。不会是电脑合成的作品吧?我赶往动物庄园去求证于消息灵通的狗弟弟。

  “这哪有假?”狗弟弟泪水涟涟,“动物庄园中心计算机正在统计确数,到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河上浮尸已经过百。知道吗?那里杀一条狗可得五十至一百元的奖金,于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宰杀以后,怎样处理遗体,就没人关注了,多数是随手往河里一丢,朝垃圾桶里一塞,听任腐烂。‘狗粉’虽多,也没见哪个富户站出来悬赏,譬如说掩埋一尸,大洋百块。我们庄园已开过发布会,问记者:‘你有孩子吗?如有孩子,也有爱心,为狗建一义冢,发奖章一枚,并报天上。’”

  “这狗义冢可建不得,要占去多少面积的土地?弄得不好,还会像美国斯蒂芬·金先生写的《动物墓场》那样闹鬼。人类坟墓占地靡费已经是个大问题。没看见前不久有人看中了高级住宅区里的休闲绿地,自说自话,咪哩吗啦吹打着,来此下葬死者?你们的动物庄园能够存在至今,已是奇迹,说不定明天就勒令拆迁呢。”

  老猪头这时走来,听见我们的对话后,插嘴评论道:“哼,你们人类对骂时都爱说‘你猪脑子啊?’其实猪脑比人脑管用。我们总不会‘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地聚歼动物;即使杀了,更不会暴尸露天,让可能存在的传染病菌,加速散播,而遗尸江河,污染水源这类的蠢举,唯有人脑想得出来。”

  我说我担心因为饮用了污染水会诱发瘟疫。“那又怎么样?”老猪头问,态度变得非常残忍。“你们不是抱怨地球‘又热,又挤,又平’吗?瘟疫暴发,正好减少些人口。我们的猪口、犬口、鸡口等等可是每天都在剧减,有的差不多快灭种了。这时,你们又假惺惺跳出来大谈保护濒危物种。哪一天要是发现‘熊猫流感’,看你们咋办?依我看,你们还是选择杀熊猫,以人为本嘛。”

  狗弟弟劝我:“瘟疫这事可胡乱说不得,不然你会成为易卜生笔下的斯岛克曼医生——国民公敌。大家爱讲‘绿色革命’,大米、面粉、奶粉、火腿、月饼、豆芽、泡菜等等,甚至还有药品,你们一面掺假牟利,一面大肆宣传这也‘绿色’,那也‘绿色’。我看你得随俗多写点‘绿色’文章才是。”

  我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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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动物庄园》(之七)

东方早报 2009-7-19 1:27:42  

  陆谷孙


  这天与动物们讨论庄园历史。出于好奇,我问“雪球”的下落。

  “雪球”者,推翻琼斯先生曼诺庄园里人的统治的动物首领之一,曾与另一猪“拿破仑”(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法国人最初翻译《动物庄园》时曾给它改名为“恺撒”)齐名。因为“一国不能有两主”,“拿破仑”派遣警犬队追杀,驱逐“雪球”,最后不知所终——虽说后来拍摄的动画片中暗示它已被杀无误。

  老猪头说作家乔治·奥威尔是受了别有用心的“拿破仑”的蒙蔽,我又轻信奥氏而不明真相:“‘雪球’这样足智多谋的聪敏猪,岂能死于几条‘拿破仑 ’从狗妈妈那儿偷来豢养的小崽子?‘雪球’逃亡啦!跑到外面在人间和畜群中朝餐草根,暮食树皮,几经沉浮,见了世面,受尽历练,几年后又回来了,隐姓埋名,繁衍后代,居然活了十八岁,几乎是野猪和家猪平均年龄相加除以二的最高值。”

  鸡婆婆补充说:“老话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今天动物庄园中央执行委员会中,‘雪球’的后代就占了好几席。昨天,‘雪球’的一位曾重孙还就治疗甲流感,上电视演讲,说是欧美热衷研制疫苗,亚洲人不妨试试桑叶、菊花、薄荷、大蒜疗法,要不用韩国泡菜煮汤;再不行,可来个东西合璧,试试八角茴香配雪碧的方法。瞧,多有才啊!”

  老牛似乎不太爱听大家一味把猪说得花好稻好,哞哞两声:“别忘了,暴君‘拿破仑’也是巴克夏猪,被它提拔起来的矮胖‘尖嚎猪’也是一路货。乱改庄园宪法,原来的戒条是不让喝酒的,偏偏改成不要‘喝酒过分’;明明是四条腿的,偏要学人两腿行走,还要睡人的眠床。倒是奇蹄类里多出类拔萃的动物:包科斯老马鞠躬尽瘁;母马克罗佛保护弱小;老驴班吉明洞察毫发。班驴子不但活得最长,动画片里还让它领导第二次革命呢。今天的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幸亏有了班驴子的后代,这庄园里才有公平和公正。”

  眼看猪牛拌起嘴来,鸡婆婆忙打圆场:“两位可都是偶蹄类的,同根相煎可不好。再说了,执行委员会里‘雪球’之后和‘班驴’之后切切磋磋,智能谋,力能任,民生和民主兼管,把个庄园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不敢犯,有什么好抱怨的?想想我们鸡啊,鸭啊,狗啊,羊啊,在委员会里不都没突胸目、雁形目、犬科的代表吗?”

  “你们还要代表权?”老猪和老牛同时怒吼。老猪更加振振有词:“在‘拿破仑’治下,就是你们的蛋,还有你老牛的乳,喂肥了统治者。实在不甘心的鸡,至多把自己下的蛋啄碎罢了。起初乱嚷嚷‘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后来见猪学人走路,鼓吹‘四条腿好,两条腿更好’的,不是羊吗?至于狗么,一群忘了本的‘拿破仑’畜牲而已。”

  “怎么这样说话呢?难道有蹄类就高出其他动物一头?”鸡婆婆发怒了:“日本专家考证,从 DNA分析,有蹄类的马和蝙蝠还是近亲呢。最近,蝙蝠要求加入动物庄园的申请不是被否决了吗?你们俩不也投了反对票?……”

  “凡有生灵,就要争斗,即使在理想国也不例外。”离开庄园时,我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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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是各种信息的罗列与堆积……
相比之下,奥威尔的《动物农庄》真正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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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也以為是奧威爾,不禁探過頭來瞧上兩眼。
還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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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理解错误。作者继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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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意思啊,支持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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