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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七彩云南·魅力昆明] 宁新路:滇缅铁路祭怀 [打印本页]

作者: 朱卿    时间: 2015-9-4 12:18     标题: 宁新路:滇缅铁路祭怀

  2015年09月04日 08:10 来源:《中国艺术报》副刊
  
  滇缅铁路终结在临沧,是临沧人铁路梦的中断,也是临沧人心中的伤痛。
  
  在这断头铁路桥墩遗址,触景生情的临沧人说,你听,这大山里还回响着几十万修筑铁路民工劈山搬石的号子声呢。
  
  号子声已远去,倒是30万民工奋战哀牢山、无量山、横断山、澜沧江、罗闸河、南汀河的气息还如云彩一样地飘荡,倒是长眠于这滇缅铁路路基下的十万多筑路工人的英雄气概还在。
  
  这是在云南铁路史上、中国铁路史上最壮丽的故事,是抗日战争华夏大地最为危机时期的一曲壮歌。
  
  缅甸战火纷飞,东北沦陷,云南将被侵略者打开长驱直入中国的缺口。中国远征军在缅奋勇作战,但伤亡惊人。美国“飞虎队”的飞机,日夜不停往滇缅战场运送战争急需,只是山高水远,供不应求。在战事之前,出于经贸来往的急迫之需,云南省主席龙云与国民党交通部长曾养甫曾提出修条铁路,但没有得到蒋介石同意。而后来国民党军队在战场节节失利,无奈中的蒋介石,与龙云商量修建滇缅铁路。龙云和云南人热心承接,便迅速促成了铁路的破土动工。
  
  在滇缅铁路史册,有几位被人们称颂的人物,那就是曾养甫和杜镇远等一批中国知识分子的精英。曾养甫是铁骨铮铮、敢于担当的知识分子,没有他和茅以升,也就没有今天的华夏经典之桥——钱塘江大桥。他和著名工程学家茅以升设计的钱塘江大桥,是第一座由中国人自主设计施工的大型桥梁,一直被后人称颂。
  
  茅以升以他杰出的设计,圆了中国人的桥梁梦,受到世人广泛颂扬,但他却说:“没有曾养甫,我就建不成钱塘江大桥。 ”曾养甫时任民国政府浙江建设厅长。当提出建设钱塘江大桥的设想时,遭到了当局许多的人反对。曾养甫顶着压力,决定建桥。那时的茅以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者,而曾养甫看准了这位青年知识分子的厚重,他冒险启用茅以升为钱塘江设计大桥,为茅以升做幕后英雄。接受了重任的茅以升,压力很大,曾养甫却对他说:“我相信你,大桥建不成,你第一个跳进江里,我跟着你跳进去!”
  
  茅以升听完这话,欲想倒出来的苦衷,咽了下去,扭头去了工地,全身心做设计的事去了。在曾养甫的支持下,茅以升高水平地完成了钱塘江大桥的设计,创造了中国工程设计史上的辉煌一页。修建滇缅铁路,是中国人又一个魂牵梦绕半个世纪的梦想。曾养甫的敢想和敢干,促成了滇缅铁路的梦想成真。
  
  滇缅铁路要跨越千山万岭和两个疟疾高发区——人称“瘴疠之乡”的云南云县和孟定,这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面对病魔的死亡。战火已烧到家门口,铁路推进越快越好。云南三十万男女,扛着原始落后的工具,风餐露宿在深山和森林,开始了人类史上少有的没有机械化设备,全靠人的手和肩施工的铁路建设。
  
  在这浩大而艰难困苦的铁路修建过程中,云南民众把筑路大军当作英雄,送子女、送物产、送歌舞。工地上有不断的歌声,更有爽朗的笑声。云县、凤庆艺人联合的云章国乐社民间文艺团体组织义演募捐,无数次跋山涉水几百公里到营地慰问演出。
  
  那些诗和歌/在筑路幸存者记忆里/使他们长久激动: /我仿佛看见佧佤的血/像樱花一样鲜红……/我仿佛看见滚滚江水/挥舞起如林的臂膀/为出国的路线/开凿横断山峰
  
  这是临沧诗人、缅宁中学校长彭桂萼《后方的岗位》的诗句,描写出了修建铁路民工的情怀。
  
  这位诗人被筑路工人的壮志感动,他和云南许多文艺人士一道,上工地为辛苦的壮士送诗和歌。在临沧大山施工最为艰苦的时候,彭桂萼和周正钧、丘怀亮等缅宁中学几百名师生沿南汀河谷步行百余里到羊头岩、哨山等缅宁工地,慰问滇缅铁路民工。彭桂萼创作了《走向哨山》《战时青年歌》歌词,他请当地作曲家谱曲,被俊俏的姑娘小伙在工地上演唱开来,使筑路民工心潮澎湃,豪情满怀。
  
  在这国家危难时刻,云南人那一颗火热的心,毫不犹豫投在了滇缅铁路建设上。
  
  施工进入滇西南,正是疫病流行的时节。许多地方疟疾流行长达几十年不退,瘴烟弥漫处,村舍人多空。滇缅铁路的修建,是数十万工人与自然抗争,与病魔抗争的结果。最典型的地方,要属云县。云县作为滇缅铁路线上重镇,铁路须穿境而过,是过境铁路最长的地方。而云县的澜沧江、高山、河谷、热坝,形成了十分独特的立体气候,大雪山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拿戈河、温竹河、拿鱼河凛冽清澈,河谷温泉星罗棋布,山险、江急、林莽莽。这样的地势下修建铁路,太难。更残酷的不仅仅是自然条件,那是流行的疟疾。滇缅铁路开工那一年,正赶上云县疟疾大流行,出现了死亡村、死亡镇。那年云县新城坝永胜村全村2000余人死了四分之三,24个村子有3个村子全部死光,有3个村子基本死光,剩下的男人不能劳动,成年妇女不能生育, 100多个妇女一年只生了5胎。
  
  疟疾流行4年,云县数万人被疟疾夺走了生命,全县只剩5万多人口。而5万多人中的三分之一,又被征用参加了修建滇缅铁路。工期催紧,活急人少,工人“一个月一轮换” ,云县应有几十万人次参加了滇缅铁路修建。这些巨大的付出还不算,在修建滇缅铁路的时期,还有三大项公路工程,也在云县展开着,需要云县人出工出力,全县几乎男女老少都被征到了修路上。还有人祸,那就是国民党军队途经云县,又给云县人频添了极其沉重而不堪承受的劳役重赋。云县人在遭受多重困苦和死亡威胁中,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支撑了滇缅铁路的不停推进。血肉的拼搏,加上后来美国援助的机械设备助力,进度创造了奇迹,近900公里滇缅铁路,细算4年的工期,仅用两年半时间,恰到1942年4月日军占领缅甸时,基础工程全都完成。其时间速度之快,让世界惊叹。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曾经称赞说:“中国政府能在短期内完成那艰巨工程,此种果敢毅力和精神,实令人钦佩……这种精神是全世界任何民族所不及,可同巴拿马运河工程相媲美。”
  
  就在滇缅铁路完工几个月后,日军从缅甸攻陷滇西重镇腾冲、龙陵、畹町等地,直驱滇省西部。日军打好了利用刚修建好的滇缅铁路直驱占领云南的主意。日军如若利用了滇缅铁路,那等于为侵略者提供了占领西南和中国的快速通道,后果不堪设想。
  
  铁路是留还是销毁?国民党政府在艰难的选择中,最终下令,忍痛将滇缅铁路西段已修好的路基、涵洞等基础工程炸毁,也将滇缅公路西段也炸毁。
  
  滇缅铁路全线当即停工,修建铁路工人撤回。炸桥毁路的隆隆炮声响起,滇西部分铁路路基在一片爆破声中化为烟尘,滇缅铁路功亏一篑。
  
  滚滚浓烟散尽后,这条横亘云南境内860公里、穿越滇西崇山峻岭、已具雏形的“滇缅铁路” ,便在即将通车的时候消失了。一个奇迹被毁灭,世间再无滇缅铁路,半个世纪的梦想、几十万劳工的心血,瞬间化为乌有。
  
  抗战胜利后,滇缅铁路失去作为国际通道的战略意义,已无修建必要,这些被废的铁路桥墩从此在默默流泪。
  
  壮士们的热血没有完全白流,滇缅铁路给新中国铁路建设留下了宝贵财富。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部队在原先抗战时期完成的路基上,建成了“昆一线”和“昆石线” 。在今天的昆明西山碧鸡关、楚雄禄丰、平浪和临沧云县保留了较完整的当年滇缅铁路隧道和路基遗迹。这保留,也是为了祭怀滇缅铁路的壮士们,人们永远记着这群筑路英雄。
  
  这里阵阵响起的火车汽笛,是几十万曾经浴血奋战修建滇缅铁路勇士们的安魂曲,笛声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慰。
  
  (作者:散文家,财政部《财政文学》主编 原载《中国艺术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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